林真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也不算。”
“阿京的焦虑症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了,具体时间我不知道,反正我高二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吃药了。”
她换了个姿势,后背放松在椅背上。
“他的家庭……比较畸形,父亲是个控制狂,事事都要求完美,阿京从小就是在他父亲的高尔夫球杆下长大,做得不好被打,做得好但是没有达到他父亲的要求,也会被打,大家眼里他好像什么都会,无所不能,却不知道,他也不是一出生就会那些东西的。”
“而他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能是因为是个艺术家,本就敏感,结果在怀阿京弟弟的时候,又患上抑郁症,直到早产,家里人才发觉,也许是因为愧疚,他父亲对他弟弟便不同于以往的严厉,反而亲和有加。”
“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母亲的病情好转,他母亲产后越来越猜忌多疑,每天疑神疑鬼,阿京八岁那年,带着他弟弟玩,一个不留神,他弟弟栽进别墅院子的水池里,虽然很快就安然无恙被捞了出来,但却让他母亲发了疯。”
“他母亲在家歇斯底里,非要说阿京想要杀掉他弟弟,是故意的,他父亲也不听阿京的辩解,让他跪着认错,阿京那个时候倔,死活不认,就被他父亲罚跪在门外。”
“我记得好清楚,那个时候是冬天,外面的雪下得一层一层的,阿京单衣单裤,连个外套都没人给他裹一下,就这样从晚上跪到半夜,我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撑着伞去,才发现他早就被冻僵,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没命了……”
林真宜脑袋后仰,搁在椅背,慢慢地讲,听得金橘内心一片荒凉。
“那怎么会……现在……这样?”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抖,连话似乎都在哆嗦,林真宜大概察觉,侧着脸顺了顺她的后背。
“高三的时候,他母亲又闹着要离婚,好像是因为发现他父亲在外面有女人。”
林真宜说到这里,不屑一顾地笑。
“男人嘛,都喜欢标榜这种行为叫逢场作戏,我们家族里的那些男人,个个都是这样,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的女人也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但阿京母亲不同,她不愿意,所以她非要离婚,可是她只要弟弟的抚养权,两人因为这件事,在家里撕破脸皮,争论不休,阿京就像是一个谁不愿意要的气球,被随意踢来踢去,而这一切,正好被那天放学回家的阿京听见。”
“是不是很可笑,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
她嘲讽地问金橘,却并没有想要得到回答,自顾自接着说:
“那之后阿京就变了,但我后来忙着自己的事,高考完没多久又被家里送出国,后面的事情就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那个时候,经常整夜失眠睡不着,直到五年前我回国……”
她停顿下来,看了眼金橘,两人对视,又都把目光撇开,林真宜唇角抿抿:
“直到我再回国,才发现他早就把药停了,我这些年想想,忽然明白,或许阿京从很早就一直在痛苦了。”
金橘心如刀绞,短短的指甲在指腹上不断用力,下一秒被林真宜握在手里,她目色坚定,直直看着金橘,她叫她的名字,说:“金橘,但你不一样。”
“我到现在还记得,阿京有天突然跟我说,他能睡好觉了,我问为什么,他说不知道,但是你在身边就可以做到,我问他你是谁,他当时笑,说是很喜欢的人,语气特别愉悦,我在电话这头,听出来他是真的开心,他这个人,从小到大,还从佚来没有对哪个人哪件事,表现出这样不加掩饰的情绪。”
“我当时欣慰得不行,却没有想到后面会因为我……”
林真宜把手收回去,坐回椅子。
“七夕那天你前脚走,阿京后脚被送到医院,我匆匆忙忙赶过去,医生说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焦虑症发作,加上引起的过呼吸,休息好就会没事。”
“但我就是觉得不安,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严重过,直到后面,我终于知道了,这个病真的严重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醒了以后,到处找你,去了学校,z,甚至你家,都找不到,有关你的所有痕迹全部消失,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的原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也闭门不见。”
“我那时候开学在即,只好先回了英国,后来听我妈妈说,我走后没多久,阿京病情急转直下,直接休学住进了医院,他们家除了他弟弟,偶尔他父亲派助理过去一趟,一个人都没来看过他。”
“那年冬天,有天深夜我接到我妈妈的电话,她言语着急,跟我说阿京好像情况很糟糕,我当时觉得真是好荒唐,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之后我买了回国的机票,在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吃不了任何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输液来维持身体状态,我那时候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办,然后……”
林真宜站起身,蹲在了金橘面前,仰着脸看着她,有些愧疚:
“抱歉,我那个时候利用了你。”
“当时你父亲正好打电话过来找阿京借钱,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联系上的,但我当时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想到你,病急乱投医……”
“我在他面前,说了很多关于你的话,我骂他没骨气,死了你也不会记得他,以后你在国外遇见危险困难,你回到江市遇见危险困难,也都没有人帮你,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死了就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