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似乎想找到他脸上撒谎的痕迹,遗憾的是,她什么也没发现。如果不是顾远真的太会伪装,那就是他说的是真话。于是,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从一介侍应生到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探长,顾探长还真是不容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滴水不漏的答案。英姐把脑袋靠在顾远的胸膛上,她低声说:“顾探长可知道,你其实很吸引女人,要不是嫁给了康夫深有了一臣,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你这么出色的好男人弄到手。”这样的话,顾远可不敢回。一支舞结束,顾远退了下来,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朝孙笑白走去。中央捕房里上至督察长下至巡捕,公董局的人就算不是人人都见过,但大多数人都还是认识的。因为,法租界公董局掌管的十三个部门里,法租界警务处便是其中之一。陆连魁经常去公董局办事,他对里面的人很熟悉,有两三次,他是带着顾远去的。是以,对人过目不忘的顾远对总办孙笑白有印象。这个西装革履的四十多岁男人,留着两撇胡子,看起来衣冠楚楚。拿着酒杯上前打断和舞女谈笑的孙笑白,顾远说:“孙先生。”孙笑白有些不悦地问道:“你是谁?”顾远含笑道:“陆督察手底下的探长,顾远。”孙笑白一下想了起来,说:“哦,你就是连破了好几个奇案的探长吧?”顾远客气道:“承蒙孙先生还记得我。”孙笑白皱眉:“就你一个人?陆督察长呢?”他以为顾远是来套近乎和他打好关系的。顾远慢条斯理地回道:“陆督察没来。今天,他令我查一起案子,我知道孙先生来舞会,便擅自来和孙先生见个面。”至于为什么没在公董局或孙家堵人,一是,公董局不是这么容易进入的地方,办不好,还会连累陆连魁。二是,孙笑白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这背后不会有多干净,他一个人去孙家,恐是有去无回。当然,就算他有这个自信走出来,留下的麻烦也会很大。他的话让孙笑白脸色不悦:“这么说,你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是找我?”顾远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他继续说:“今天早上,捕房大门上吊着一袋碎尸,里面有一串名单。名单上,有五位巡捕、陆督察、包总探和孙先生的名字。陆督察告诉我,十五年前发生过一桩案子,在这起案子里,孙先生指认邓玉成、平思若夫妇杀害桥本相一一家。受陆督察命令,这起案件重启调查。今晚来这场舞会,就是想知道,当年孙先生是为何指认邓氏夫妇的?”孙笑白脸色微变,他摆摆手,舞女退下,他说:“陆连魁让你重新调查这个案子,而你怀疑我当年做伪证?”“要不是审讯的巡捕玩手段欺骗邓氏夫妇,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签字画押。这个案子,是十五年来未曾了结的案件,还有可能是一起冤案。所以,我想知道孙先生当年是如何指认邓氏夫妇的。”“顾远,做人要识趣点。你现在再调查十五年前的案子,又有什么意义?况且,再追查下去,对你我都不好。眼下,你只需抓住杀人碎尸的犯人就足够了。”“孙先生,我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探长,不管什么案子,都不会置之不管。放任一起不清不楚的案子,这对侦探处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年轻人,你知道上一任探长是怎么死的吗?”这已然是一种威胁。顾远镇定自若:“孙先生,我对上一任探长是怎么死的毫无兴趣。”孙笑白冷笑:“呵呵,顾探长,自大之人,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顾远从来就不是个惧怕威胁的人:“孙先生,邓氏夫妇不是杀人凶手对不对?”孙笑白脸上露出残酷的表情:“对又怎么样?”“那孙先生为何要撒谎栽赃嫁祸邓氏夫妇?恐怕……孙先生才是杀了桥本相一一家的凶手吧?”“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顾远,你毫无证据,何况已经过去十五年了,该有的证据早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如今,我位居高位,你能拿我如何?”“孙先生可想过,说不定复仇者的下一个目标,是你。”“哈哈哈哈……”孙笑白大笑,这笑引来人们的侧目。他凑到顾远的耳边,以只有对方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顾远,你还当我是十五年前的那个小喽啰吗?我给你个忠告,这个案子,不要查,不然你就会成为第二个邓氏夫妇。”说完,拍拍顾远的肩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