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审讯室。桌子旁,拿着笔和口供簿册的康一臣看着顾远和邓英勋对峙了半小时了。现在的邓英勋,看起来没有了“成英勋”的样子,面具一旦撕开,也不必再伪装。“我要见爷爷。”“把你作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我便让你们相见。”“你先让我见爷爷。”顾远给他设了一个局,他毫无预兆地往里面跳,那番对话,再加上所有听见的巡捕作为证人,邓英勋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他心有不甘,可最担心的人,还是爷爷。“你说了,我让你们见面。”就这么僵持着,一个要见,一个不给。邓英勋不动声色,或许,他早就知道会有被逮捕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应该多多提防这位新就任的探长的,如果顾远没有调任巡捕房,也许,直到他杀死当年的所有办案人,也没人能揭穿他是邓氏夫妇的后人的事。现在,眼前这位探长毁掉了他的计划。“顾探长,你怎么发现真正的凶手是我?”顾远把自己的发现和推测道了出来。听完,邓英勋脸色有些苍白。“若我在你调任中央巡捕房之前动手,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也许吧。邓英勋,当我决定重新调查当年的冤案时,就意味着,案子的真相迟早有一天会查出来。”“那顾探长,何为正义?”“人间的正义非绝对,但真相是唯一的。”“真相是唯一的……十五年前,因为陆连魁和孙笑白他们,我爹娘冤死。顾探长,这样一个世道里,能有什么真相和正义?”“的确如此,可不管真相也好,正义也罢,总会有人站在公理的那一方。如今,你已被抓,还怎么为你爹娘报仇?”邓英勋抖了抖嘴唇,一个字也答不上来。顾远继续说:“你知道吗,让我重新调查十五年前的案子,为邓氏夫妇翻案的人恰好是陆督察长和包总探。”“为什么……”“为的是,赎罪。”邓英勋不动声色的脸慢慢崩溃,那种彻骨的寒意渗透他身体每个角落,他双眼爬上血丝,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青筋暴了起来,他一字一句地恨声说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顾远的话如同刀子一般扎在他的心口,他狠狠地捶打桌子,口中骂着“可恶!可恶!可恶……”一下又一下,很用力,充满了仇恨与不甘,泪水从眼眶里控制不住地落下来。“邓英勋,现在能为你爹娘翻案,证明他们清白的人只有我,我不会为难你和你爷爷。但是,我需要知道你们杀人的案子,还有调查孙笑白的事情。”“让我见爷爷。”“缉捕孙笑白后,我让你们见面。”最终,邓英勋还是没有说出来,顾远决定从邓老爷子身上下手。他让严云舟把邓英勋关押在看守室,没有自己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狗也不行。小二哥和巡捕房的人熟悉,他怕它被哄后不小心犯蠢叼钥匙给邓英勋让人逃跑。前往监狱之前,顾远去了一趟督察长室。里面,包德义在,于是,他把邓氏夫妇的后人“成英勋”也就是现在的邓英勋杀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听完后,陆连魁吐了一口烟:“想办法让邓老头开口。”“好。”孙笑白现在是公董局的人,还是周大王的女婿,若无证据拿人,不仅顾远会被革职,陆连魁也会有麻烦。所以,就算顾远有证据,以孙笑白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容易为自己开脱了。是以,陆连魁和顾远在拿现在的地位赌博,玩不好的话,谁都不好过。顾远离开后,陆连魁笑着说:“那孙笑白要是没有周大王做岳父,没有公董局日常事务的总办的身份,他也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包德义一笑:“要扒掉他身上的这两层皮囊,虽然绝非易事,但陆督察宾朋满座,真动手,也是办得到的吧。”陆连魁眯了眯眼睛:“人情可不是这么好还的,这一场仗,让顾远一个人去打吧,我信得过他。”在法租界巡捕房里,他是身份最高的华人督察长,手中的人脉从租界遍布到华界,黑白两道上,多的是恩义朋友。孙笑白要不是依靠周大王和公董局,陆连魁也只是一只恶臭的苍蝇罢了,他大可随时捏死他。顾远再次回到监狱,当邓老爷子知道孙子被抓的时候,他不禁颤抖,瞬间的绝望感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顾远认真地说道:“老爷子,如今,能为你儿子儿媳平反的人,只有我。这样,你还想隐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