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位东瀛傀儡师,没来由地,顾远觉得没什么好事。拿着怀表逗狗的榊切人含笑招呼:“顾探长。”顾远上前:“榊切人。不知你来捕房干什么?”“我钟表店的门口躺着一位从大清王朝来的小姐。”“大清来的?”大清王朝,十几年前就已经灭亡了,就算是晚清遗民,也早已放足剪辫。可见,榊切人话中有话。“只不过,这位前清来的小姐,已经没有了呼吸。”果然,死人了,而他的到来,不过是为了报案。顾远招呼着巡捕:“来两个兄弟去抬尸。”有巡捕回了一声,然后,拿起担架和盖尸布跟上顾远出门,小二哥摇着尾巴跟了过去。霞飞路东洋钟表店。店里,躺着一具着晚清装束的女子。顾远蹲下,扑面而来的异香浓烈至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已无。闻着尸体,小二哥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顾远站起,问:“你在哪里发现的她?”榊切人答:“店门外。”“你发现她的时候,人还是活的?”“是的,她倒在了店门口。”问完,顾远转头对巡捕道:“抬回去,送到停尸房。贴布告,让人领尸。”顾远离开的时候,榊切人说:“顾探长,那可不是一具普通的尸体。我想,车小姐应当能找出尸体身上的不凡之处。”“承你提醒。若死者有异且无人认领,我自会调查。”说完,他带人回捕房。中央捕房,停尸房。看着抬进门的尸体,车素薇问顾远:“发生了什么事?”对方答:“霞飞路倒了一个女人,也不知是病死的,还是其他原因。”车素薇吩咐:“把尸体抬进解剖室。”巡捕回:“是。”自顾探长把巡捕们教训了一顿后,再也没人敢戏弄这个女人了。要不然,不仅被教训,还会被狗咬、撒尿在身上。巡捕把尸体抬进解剖室后离开。顾远三人进入,小二哥熟门熟路地溜进里面找个地方趴着。车素薇不做尸体解剖,而是做尸体表面检验。如果这是人家的女儿,未经死者家属的许可,她是不能动刀子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香味让她眉头微皱: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重?香水?还是香料?有些女人,喜欢味道浓烈的香料。不再想,她好好地打量了死者一番。车素薇犹记得,这种晚清装束的女子,她十六七年前见过。那时,前朝未亡。就算当时的上海早已中西交融,大街上仍多的是留着辫子的男人和穿着短袄褂子的女人。而且,上海某条路上的一处宅子,以前住着一位前清海军大臣,车素薇见过宅子里的女人,穿的就是这样的旗装。到如今,已经没人这么穿了。戴好手套和口罩,顾远和车素薇一起解开尸体的旗装,而康一臣则拿起笔,准备做尸检记录。车素薇先把旗头和发饰取下,然后解开头发。接着,她和顾远一起解掉旗服。当宽襟大袖的长袍被解开后,露出里面的白色里衣,上面印有黄色的印渍,这污渍深浅不一。两人继续解衣,当女尸裸露于三人眼前时,一旁的康一臣瞪大了眼睛——这、这就是一具破布娃子啊!尸体身上有纵横交错的针线缝合的痕迹,就像个被人用针线缝合而成的破碎人。更加可怖的是,从针线缝合的伤口里不断地渗出脓水,有白色的蛆虫正在腐烂的皮肉里钻来钻去。看着这具不寻常的尸体,顾远寻思:榊切人早就知道了吧。车素薇拿起女尸左脚,打算解开花盆鞋。可谁知,左脚上的皮肤突然随着她的手一起滑落。然后,露出一条被剥过皮,且鲜血淋漓的腿来。在场三人脸色大变。车素薇放下女尸左腿,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花盆鞋,一对三寸金莲暴露在他们眼前,车素薇说:“这是汉人。”如果是真正的旗人,是不会裹小脚的。顾远弯腰压下脸,在女尸身上闻了闻——一股腐臭味。抬起脸,他拿起解开的旗装凑到鼻子边一闻,浓烈的香味钻入鼻孔。难怪他闻不到尸体身上的腐味,因为被衣服上的香味掩盖住了。“薇姐,远哥,看她的侧脸。”康一臣手一指。两人看过去,耳郭处,一条细微的线赫然映入眼里。顾远抠住那条线一拉,脸皮被撕了下来。康一臣惊道:“这、这具尸体到底怎么回事?”顾远沉凝:“素薇,解剖尸体。”不必再等死者家眷了。尸体大面积地被人缝合过,就如同打了补丁的衣服一般。那张脸,恐怕也是修补上去的。这人,死得不正常。顾远拿起死者衣物带着小二哥退出解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