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桑妖月自不必多说,她本就出自首屈一指的养蛊世家,幻蛊纱衣交给她再合适不过。而之所以将天阖羽扇交给纪失言,则是因为他那张从小被诟病的“乌鸦嘴”。——世人想要预知未来,大多都不是为了预知好事,而是为了能够及时避灾避祸,这与纪失言那古怪的特点恰好十分契合。将天阖羽扇交给他,便可让他以精准的预灾避祸之力引世人祈愿,主动献出邪寿。不得不说,纪失言伪装的功力着实非同凡响,这么多年来表现出的一直是谦和随性好脾气的模样,叫人半点也看不出他竟怀揣着那么多深不见底的隐秘心思。弥桑妖月本就已是对纪失言恨之入骨,如今再得知他更多的斑斑劣迹只觉厌恶更甚,而鹿辞则是兀自思忖了片刻后问道:“那他如今损毁琉璃柱放出邪气,岂非与他原本的算计背道而驰?”纪失言想让姬无昼担下风险,等邪气收完后再夺灵器,可眼下他却又将已收回的邪气放出,那他自己的如意算盘岂不是也落了空?鹊近仙点了点头:“是,但他也没得选。他预见到你们会来,而你们手中的灵器论杀伤力都比天阖羽扇强出百倍,若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等着你们杀上门来,他根本毫无胜算。”说罢,他的目光不由转向了弥桑妖月:“说起来……他也是直到预见你们会来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竟还有个孩子。”当年弥桑妖月生子之事被弥桑家遮掩得滴水不漏,外界几乎无人知晓孩子的存在,而彼时纪失言又尚未得到天阖羽扇,自然不可能探知任何线索,否则他至少能在孩子出生之前预知自己凝结的寿命即将开始流转,由此得知自己已有子嗣。可正因错过了孩子出生的时机,等他后来得到天阖羽扇时,“寿命开始流转”这一时间结点已不再是“将来”而是“过去”,纵然他有羽扇在手也已经无从探知。而对于身形容貌都已成型的年轻人来说,生命流转又并非一件能轻易察觉之事,故而这些年来他也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寿命其实已经开始流逝。更重要的是,弥桑妖月一直以为孩子的生父是钟离不复,从未动过有关纪失言的心思,无论她做出任何决定都与纪失言扯不上关系,他自然也就无法凭借羽扇探知分毫。直至鹿辞几人追着线索寻去悬镜台,在与钟离不复当面对质的过程中揭开真相并决定前往箴言仙宫,纪失言才终于探知了自己即将面对的险境和自己竟然有个孩子的事实。正如鹊近仙所言,幻蛊纱衣和万铃法杖论杀伤力远超天阖羽扇,纪失言若单单握着这么一件灵器等几人杀到无异于坐以待毙,所以形势所迫之下他只得暂时放弃原本坐享其成的打算,将自己宫中所贮邪气化为己用,再先下手为强毁去其他两宫琉璃柱令他们无法效仿,也令姬无昼遭受重创。但是即便如此,即便他有邪气傍身,若真要与两方灵器正面对抗也不过只是势均力敌而并无必胜的把握,更无法迫使鹿辞他们交出灵器,所以他才会将钟忘忧掳走作为人质挟持在手,好让他们投鼠忌器听他指示。他的这些算计鹿辞几人也早已推测出了七七八八,此时得到验证倒也不算意外,然而一旁沉默许久的姬远尘却忽然问道:“他为何不直接拿你做人质?或是将你与那孩子一并挟持在手,岂非筹码更多?”这一点鹿辞几人先前还真未想到,如今一听顿时也觉蹊跷——其实若要说分量,鹊近仙毕竟是三人共同的师父,三人都不可能置他的生死于不顾,而钟忘忧说到底只是弥桑妖月的孩子,与姬无昼和鹿辞二人并无多深渊源,纪失言凭什么认为他比鹊近仙还重要?况且正如姬远尘所言,就算纪失言掂量不清二人分量孰轻孰重,也完全可以将二人一并挟持在手,有什么理由平白放弃一个筹码?“嘁,你倒是不傻。”鹊近仙对姬远尘这“设身处地为敌人出谋划策要拿他做人质”的行径嗤之以鼻,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才解释道:“原本我也不懂他为何要将我留下,但你出现之后我就全明白了——他必是在预知的画面里看到了你会来,说不定还看到你找到了这里,所以索性留我在这给你们传话。”“传话?”鹿辞立即抓住了重点,“传什么话?”鹊近仙道:“告诉你们该去何处找他。”几人皆是一怔,随即惊讶道:“师父知道他去哪了?”鹊近仙点了点头:“他在去过你们两宫之后不是没有回来过,走前还特意过来与我说了他要去何处,我本还纳闷他将此事告知于我这么一个不见天日之人有何意义,直到看见你们找来我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是为了告诉我,而是为了让我转告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