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某种奇怪的心理,黎珀总觉得,江誉不会那么粗暴地对他,即便他猜想过许多种审讯时会发生的情况,他潜意识里也从没觉得,江誉会真的对他用刑。
此时此刻,黎珀忽然意识到,他对江誉的信任已经到了一种根深蒂固的程度。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后怕,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什么,面色一顿。
江誉对他,何尝又不是一种信任?
为了自己,他一步步撤掉底线,甚至都不在乎自己实验体的身份。即便他当时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他也没有半点要翻旧帐的意思,只是用一种很温和的方式让黎珀主动承认他的心意——虽然黎珀还是选择了否认。
那一瞬间,黎珀心底蔓延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某种更深、更隐蔽的情感浮了上来,渐渐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一时间,他就像被人扼住咽喉一样无法呼吸。
又过了许久,黎珀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以后怎么办呢?”
他声音冷静,表情也很淡,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开口:“事实就是,我是实验体,你是S区的作战官。你之前说过,如果再次遇到它,你会亲手处决它。那现在,你要违背自己的原则了吗?”
他表面很平静,但内心却十分忐忑。他甚至在想,如果江誉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他要怎么办?
可还没等他把这个念头具像化,就听到了对方不容置喙的回答:“我会处理好。”
好奇怪,明明这五个字这么简单,说出来也没什么力度,黎珀却莫名觉得很心安,好像这是什么坚定的承诺一样。他反反复复把这句话咀嚼了无数遍,最后才极为迟缓地点了下头:“那就这样吧。”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代表了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当他说完后,心底某一处忽然松动了一下,好像一直以来压在那里的巨石被搬走了。甚至一开始,连黎珀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他积攒许久的心结。
黎珀浑身一松,整个人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他后退几步,卸力般坐在了床上。江誉还站在不远处,黎珀抬起眼,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以后要开监视器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
江誉没说什么,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过了几秒,黎珀忽然听见了通讯器响起的声音。
一开始黎珀以为是他自己的通讯器,还打开看了一眼,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声音不是从他床。上传出来的,而是从江誉身上传来的。
通讯器响起的频率很急促,似乎有什么要紧事。江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口袋里,他几步走到床边,摸了摸黎珀的头发:“我先出去一趟。”
“好。”黎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直到关门声响起,黎珀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面色一顿——刚刚的相处模式,太像他们之前在上城区的时候了。明明中间发生过这么多事,但黎珀莫名觉得,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变。
即便他们的关系依旧不清不楚,即便两人依旧没有表露对彼此的心意,黎珀却觉得,这就够了。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彻底消失,他也许真的会考虑那些更长久的事。
*
自从那天过去以后,接下来的两天,黎珀都没再见过江誉。显而易见,对方很忙,甚至也许都不在S区。黎珀无法想象他发情期的那七天,对方是怎么抽出时间来陪他的,只知道他应该推了很多工作来照顾他。
一开始黎珀还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去。可当他在房间里待久了,慢慢地就待不住了。他很清楚地知道,以他现在这个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公众面前,可他被关在一个屋子里这么久,真的很无聊。
起初,黎珀还会选择给自己找点事做,譬如偶尔打开通讯器回复消息,又譬如手动清洗床单和被罩,但很快,他就厌倦了这一切。
理所当然地,他把主意打到了江誉身上。
这几天他没给江誉发过一条消息,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另一方面是面对着空荡荡的聊天框,他总会生出一股难过的情绪,一不小心就会想到之前和江誉的分别。
可时间会愈合一切,黎珀渐渐学会了释怀。终于,某一天晚上,他主动发出了第一条消息:
【在吗?在哪里?】
嗯,一条废话。
过了一个小时,对面才回:【外面。】
“外面”就是在S区之外的意思了。看到这条消息后,黎珀忽然觉得自己好幼稚,反思了一瞬,他又问:【那你现在有空吗?】
这次,对方秒回:【嗯。】
黎珀想了想,打字:【那你监视器打开了吗?没开的话现在打开。】
江誉:【?】
黎珀:【别扣问号,快按我说的做。】
足足过了好几秒,对方才回:【好了。】
瞥见这条消息后,黎珀按开房间里的灯,冲监视器摆了摆手。摆完后,他缩回手,飞快地打字:【看见我刚刚在做什么了嘛?】
江誉:【嗯。】
黎珀:【在做什么?】
像是觉得黎珀很幼稚,这次,江誉没再理他。
黎珀撇了撇嘴,也不在意。他把通讯器扔在一边,然后拉过被子,把手伸了进去。
只是几秒,他的视线就逐渐迷离了起来,眼底也盛了一层水雾。随着手指灵活的动作,黎珀难耐地咬住唇。瓣,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道细小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