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默默流着眼泪。
迟弥雪说,“会有风险。”
很多风险。
比如一个防护不当,变成下一个打练姐;比如被警方知晓,和打练姐一起锒铛入狱;比如被资本背后的那股势力盯上,前面的汪洋大海,就不知道会遇见什么血盆大口和惊涛骇浪了。
贺承流摇摇头,说,“我不怕。”
他转过头来,看着迟弥雪,认真说,“我不怕,一点都不怕。只要你们都活着。”
这一刻,迟弥雪才知道,生命对于贺承流而言,有千斤之重。他能接受事实,接受亲人的离开,可不能接受往事重演。
贺承流的眼睛哭得发红。
可眼泪还是默默流了下来。
——他的父亲死的时候,和现在的打练姐一模一样。
两个人把打练姐扶回卧室,贺承流先去洗澡换衣服,隔了很久回来,眼睛更红了。
迟弥雪看在眼里,没有说话,让贺承流在这里照顾她,转身到厨房做了点米粥。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承流也出来了,靠在厨房门上,哑着嗓子问,“你什么时候给她做的生物芯片?”
迟弥雪回神,低头搅拌着粥,说,“把她送到这里就开始做了。她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有时候我们都不在,有了芯片比较好监测。”
贺承流默了默。
“我以为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迟弥雪搅拌的手一顿。
外面的清洁机器人是贺承流带来的,“嗡嗡”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头顶的喷气孔打开,“呲呲”喷了两下,空气里散开栀子花的清香。
贺承流说,“我爸爸的信息素就是栀子花香。每次闻到这个味道,我都以为他还在。”
淡漠无情的人柔软。
暴躁易碎的人坚韧。
原来生活和人,都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城市是一个几百万人孤独生活的地方。①”放到克怀恩时代,每一颗星球,上面也都是孤独生活的人拥抱着自己栖息。
迟弥雪沉默了很久,说,“我很羡慕你,因为——”
“我没见过我爸爸。”
贺承流说:“从星历106年开始,医疗系统就会留存所有就诊者的生前影响,你父亲生你的时候肯定进过医院,我可以让人帮你找找。”
“不用了。”迟弥雪放目,望向窗外。
目之所及,尽是黑暗,那里不会孕育恒星,没有任何诞生光明的可能。
贺承流闭嘴了。
米粥咕噜咕噜,冒出浓郁的香味。
迟弥雪端碗盛粥。
与贺承流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提到一个名字的缩写,“X。”
他问,“是你父亲吗?”
又强调,“鸻痕研究组的X。”
端着粥的手渐渐发紧。
贺承流说,“我很早就觉得奇怪。蓝眸普遍,银发却并不多见,我妈选定选任你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
他看向迟弥雪,“你知道,她是有胆魄,但同时也是个严苛的人,特别是对一个要进入我家生活的。你的信息里查不到父母,我妈还能让你来,就说明她有所推论。”
迟弥雪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见到了尤清迈和刘易斯,他们都是银色头发,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刑释人员统一的风格,染头银发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那你是怎么确认,我不是染的头发?”
克怀恩时代的染发技术相当成熟,一般在头皮的地方埋入相应的健康染色剂,长出来的头发经过头皮,就会是相应的颜色,正常情况下难以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