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过头看,许多当时显得古怪的细节都变得情有可原。
老板娘的过分热情,沈怀今不肯承认的心事,他们在相处时的不自在,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
那应该就是沈怀今期待的吧,“无忧无虑”。
周涟闷闷地躺着不出声,沈怀今原本就烦躁的心情又添了几分无措,想做补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或做些什么才好。
在意识到瞒不住的时候,他下意识思考的是该如何安慰周涟,让他别太在意亲情的缺憾。
他知道自己的隐瞒会让周涟不高兴,却没料到周涟竟表现得仿佛只在意他的隐瞒,甚至没有任何要去找老板娘的意思。
一切因而显得滑稽可笑。
这孩子的想法,他终归还是猜不透。
安静了许久后,周涟突然开口:“小草莓的妈妈也觉得自己是为了小草莓好,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女儿。”
沈怀今一愣,之后因为强烈的不甘竟有些想笑:“也不至于要拿我和她比吧?”
周涟又不出声了。
他拉起被子,把脑袋也埋了进去,床上只剩下了一个鼓起的包。
意思是冷静一下
被窝里太闷,久了还有点儿热。心里已经很难受了,身体再不舒服,情绪就更差了。
周涟一心闹别扭,担心钻出去仿佛示弱,于是偷偷开了个小口换气。才刚呼吸到一口清凉的新鲜空气,沈怀今忽然开口。
“那你休息一会儿吧,”他的语气显得极为克制,“我出去散散步,晚点回来。”
不一会儿,周涟听到了房门被打开又合拢的声音,那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涟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掀开被子往门口的方向看去。余光中里能看见桌上美丽的鲜花,但再无沈怀今的身影。
他重新躺下,蹬掉了被子,心里一阵空落落。
本以为沈怀今会安慰他几句的,说对不起没照顾好他的情绪,再保证下次不会了。
他每次都这样,周涟每次都原谅。
但这一次,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是不是因为他最后那一句话真的太过分了呢?周涟骨子里自然知道,沈怀今和柴慧珊的行为是没有可比性的,会脱口而出无非是被情绪裹挟,带着浓烈的发泄意味。
他后悔了,想道歉,又有点不甘心。
在床上来回翻了几个身后,他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时经过窗边,下意识地向着院子张望了一眼。
沈怀今在院子里,就站在窗下不远的地方。他低着头,面前是几张翻起的长凳和正在修凳子的男人。
两人交流了几句后,沈怀今主动翻起一张凳子试着坐了下去,片刻后冲那男人点了点头。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自然的笑意,气氛一派轻松自在。
周涟看着,却更难弄过了。
沈怀今情愿陪着人家修凳子也不愿意哄他,真过分。
他认真地难过了会儿,然后想到,自己现在这样的心态,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成熟、不像个大人。
自己是不是太狡猾了呢?就好像那些把“小孩子懂什么”和“你已经不小了”按需求循环播放的恼人家长,自如地在“弟弟”和“恋人”的身份间来回切换,当弟弟的时候渴望被宠爱被包容,做恋人的时候又期待被平视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