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底
这天下,不配我!好生狂妄!
眼前这人三十出头的模样,通身的酒气,虽看似荒诞不经,可锐目如鹰,话中打着机锋十有八九是猜出了二人来意。
来前,徐知儒还未将这瓦寨放在眼里,以为是些郁郁不得志的乌合之众罢了,心里尚且笑祁钰病急乱投医。
可百闻不如一见,姑且不论小小一方瓦寨竟暴殄天物用呼延赞做看门之人,人来人往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便是这眼前人…
“不是故人相问讯,谁知此地有溪源。”喃喃重复着,十分惊艳。
觉得这人脱口而出便暗藏深意,倒像是。。。提前知晓了他二人的来意身份。
“二位回罢!”他像是酒喝得急了,打了个哈欠倒在竹椅上,毫无待客之礼。
祁钰不以为意,走近见石桌上随意摊开几张书稿,笔势雄奇,姿态横生,淡浓枯湿辗转宛若天成,实在是好字。
再详阅其所录,所见字字句句所论多年来科举之弊病,出世却不忘忧国忧民,可其言下之意是心灰避世所指。
狂士怪才!拂袍坐在他对面,拱手:“在下郑子意,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除了当今圣上,何人敢用这二字作名讳。
“一自白头归去后,青山依旧自朝繁。”再出避世之语,心灰之意。
他醉眼朦胧看不出几分真意,静默半晌…不情不愿道:“程青山。”
祁钰闻言竟缄口结舌,神情是难掩的错愕困惑,他听过这个名字…
上月,褚浒奉命整理承平票号的账目时,发现明丹姝所在百戏班存银有两百万两之巨,而打赏之人,正是程青山!
而此后,明丹姝在与他交代承平票号经营诸事时,又刻意隐去了此人在其中的作用。他虽未强行追问,却一直将这名字记在心上。
如醍醐灌顶般。。。
他今日之所以站在这…究其根源,皆是由于上月明丹姝借宁妃之手,向百戏班送银票,露出马脚诱他去查承平票号…
这是明丹姝放下的第一道饵,试他对明家、对老师的情份。
黄白既然能在河阳与刘氏往来密切,自然与明丹姝早有联络。黄家表面与徐鸿联姻,私下又将黄东贞的身世透露与他…
这是她的第二道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借皇室之力将承平票号从幕后推至人前。
还有什么…
祁钰看着不远处往来耕种的瓦寨之人…恍然惊醒!
他昨日在河阳所见,但除了洒金巷的灾情惨重以外,街头巷尾虽然萧条,但却并未见饿殍遍野。
刘阎、赵孟白…乃至程立,是搭好了戏台候着他。算准了他的心思,激他在百姓面前砍了徐鸿安插在府衙之中的师爷,甚至欲再动季维以儆效尤!
这是她的第三道饵,逼他将皇室与门阀的矛盾挑明,再无退路。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声不响成一张大网将他兜头罩下,让他与门阀彻底决裂,再不能像先皇那般左右摇摆。
“呵呵。”祁钰挑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亏自己一直怜香惜玉,不愿将她扯进刀光剑影里去。谁知她磨刀霍霍,反倒嫌弃他不中用了…
“你笑什么?”徐知儒不明就里,看着程青山醉醺醺在一旁悠哉悠哉地闭目养神,正无从下手:“不找寨主吗?”
“不找了。”寨主是何人,昭然若揭。她这些年委身于百戏班,倒是没闲着…
祁钰从袖中抽出一方令牌,扔到程青山怀里。饶有意趣:“告诉你们寨主,在下以昭仪之位,与她换季维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