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揉了揉眉心,随口敷衍了事,再不许她如此盘问:“朕会下旨为老师正名。”
“臣妾要的不是一卷圣旨正名,那样天下便会以为皇上是看在与臣妾的私情上、看在与父亲师徒之情的私心上才下旨!”他这样的态度才是真正激怒了明丹姝,她铿铿锵锵,字字如钉子般打进他心里。
“我要的是将旧案查个水落石出!到那时,即使父亲真有贪贿之举,臣妾也绝不袒护辩驳!”
“你放肆!”四目相对时,祁钰五味杂陈,忽然涌起强烈不安后悔,难以回复她的声声叩问,只能恼羞成怒般斥责。
“皇上,皇寺倒了。”正不知如何收场,马车忽然停了,梁济适时提醒。
“朕问你,究竟知不知道是何人指使梁书来刺杀朕?”祁钰稳住心绪,听见梁济的声音忽然想起另一桩事。
“臣妾不知。”说话间,明丹姝也恢复了平日里温声软语的模样。
“梁书来,传朕旨意。谨顺容吴秋乐护驾有功,晋为…”祁钰回眸,最不愿见她这副以假面矫饰的样子,心一横,赌气般下旨:“晋为谨妃。”
明丹姝整理披风的手顿了顿,起身目不旁视地下车,还不忘吩咐梁济:“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替皇上去宣旨。”
转头看见吴秋乐白着张脸、肩上打着厚厚的绷带从另一辆马车下来,走近:“贺喜妹妹。”
吴秋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听梁济宣完口谕喜不自胜,哪还有受伤虚弱的样子,健步如飞到皇上跟前:“臣妾谢皇上恩典!”
“瑜昭仪。”太后下来,看见祁钰满头满脸的官司,又看明丹姝…了然一笑,唤人。“来,陪我走走。”
“夜晚风凉,太后早些歇着。”琼芝姑姑退到一旁,明丹姝扶着太后往皇寺里缓步慢行。
“晚上的事,可吓着了?”太后有些日子没见她,侧目仔细端详着。发觉她似乎清减许多,慈爱地将她的手拢进自己的披风里握着。
“皇上去的及时,丹姝安然无恙,劳太后挂心。”石子小路两侧松树挺立,幽黄小灯照路,让人心里也安静了许多。
“好孩子…你许久不曾唤哀家姨母了。”太后见她耳后还有血迹,也不避讳在皇寺里血腥冲撞神佛,亲自抬手替她擦拭。
看着自己指尖上的一抹红,像是入了神,随口感叹:“老人们啊…是越来越少了。”
“说起来,臣妾还是第一次见郑将军,金戈铁马一生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可惜…”
“当年的郑国公府灭门之祸,是哀家,联合世家一手策划的。只有郑国公府倒了,先皇再欲扶持庶族出身之武将以抗门阀,才有我刘家的出头之日。”
太后神情拉着明丹姝,与身后诸人拉开距离,却云淡风轻地说起了让人心惊不已的往事。
“先皇也知道这些,所以临终前留下一卷密旨,骠骑将军府不反,皇上不可以旧事问罪哀家。他知道,郑国公府与骠骑将军府的斗争,是左手打右手。可这大齐江山,不能没有骠骑将军府替他守着。”
看向明丹姝,意有所指:“成王败寇,是这宫里的生存法则,连天子也要遵守。”
“姨母,丹姝不敢妄议先帝。”经过这一晚的跌宕,明丹姝早已草木皆兵,此时再听太后提起这事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下意识回避。
“何况恭怀皇后临死前,鸩杀了哀家的七皇子,哀家尽心尽力扶持皇上,也算一报还一报…这也是为何当今皇上什么都知道,却仍敬孝哀家。”
太后安抚似的又拍了拍她的柔夷,余光看了眼另一条路上灯火辉煌的御驾,神情骄傲自得:“他能忍能舍,愿为我大齐的江山社稷斩断私心。你父亲,将他教导成了一位真正的君主。”
“父亲在天若有灵,看到今日,不知会作何想。”明丹姝也随她的眼神看过去,不冷不热道。
“说起来…你是郑国公府的遗孤,哀家竟是你杀父杀母的仇人…但这仇,你现在也报不得。”太后神情分毫不乱,与她提起血海深仇竟举重若轻。
远远看着主殿香烟缭绕,泰然处之:“哀家与你、与皇帝,只有同气连枝先解决了世家,才能问私仇。若此时生了龃龉内乱,最后定然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说:
裂痕
“姨母栽培丹姝,若是指望丹姝像您似的为了大齐忍辱负重、鞠躬尽瘁,那怕是打错了算盘。”明丹姝非但不似太后预想的那般为了大局后退一步,更不如以前那样打起太极,反而单刀直入回绝。
“丹姝在戏班子里摸爬滚打这许多年,吃了不知多少苦,就是因为学不会忍气吞声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