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湫!”女人放下孩子敲打着身后的门,心中不安的直觉愈来愈盛,她焦急问道:“快进来!你要做什么?”
“师母,”隔着一扇门,南欢只能看见门外一个高大的黑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低沉的嗓音自外面响起,“等一下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彦湫,”南欢哭喊着,费力拍打着门,“我们可以一起走,你不要做傻事!”
门外的人却道:“师母,你知道为什么组织会安排我和你一同前往去冒充日本人申请通行证吗?。。。。。。。并不是因为我的日语说得有多么好。”说到这儿,郑彦湫稍微自嘲的一般笑了笑。
若是拿他的日语能力与师母的日语能力来比,那可真是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组织还是批准了。
因为是他苦苦请求的。
“两年前因为我的过失,让师母和师父承受了那般牢狱之灾,而我自己却苟活至今,这几年经受着良心的谴责,已经让我有些压不起头来了。”
“彦湫,那不是你的问题,做那些事是师母师父心甘情愿的,你不要这般看低了自己!”南欢还想争取,可她也知道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如果彦湫还不进来,可能他们叁人可能都逃不出去。
“师母,快去躲着吧,那些日本人已经来了。
金陵是我的家,我两年前早该死在这里的,现在能够为了保护我的家而战死,比两年前更有意义。”
“砰砰砰!”
猛烈的射击随之而来,门外的郑彦湫一时不防被射中臂膀,鲜血浸染了门扉,在房内的南欢立马蹲下身子护住江显,自己的后腰处也擦了一枪。
她费力地侧着身子看了看,已经渗出了血,但好在没流在地上,于是不容迟疑抱起江显往里走,同时转头对门外大声喊了一句:“彦湫,你是师父和师娘最得意的门生!从前是,现在也是。”
门外开枪的郑彦湫笑了,眼睛已经被额头上伤口上迸出的血而糊住,可他却丝毫不觉得难受。
有师母的这一句肯定,他去地下见师父的时候,也算是无愧了。
南欢飞快地抱着孩子去了楼上的某一层单间,打开柜子,用力拨开木板,小心翼翼地把江显放了进去,在自己也躲进去之前,她还特意观察过房间里面并没有自己什么的血迹。
二人迅速通过暗道前往城西的巷子与组织会合。
等把通行证给组织的人,抱着江显上了车,女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弦猛地变松,身上原本的痛意开始爬上大脑。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帕捂住伤口止血,额头上已经疼得冒了冷汗。
车辆在路上行走地一晃一晃,从那炮火中穿过,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自耳边响起,南欢捂着江显的头,一边忍着身上的痛一边小声安慰道:“没事的,显儿,别怕……很快就会过去了。”
江显也是乖巧,伏在女人怀里,小声道:“姨娘你也别怕。”
看着女人腰间按着的白色手帕已经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江显一双浸了水汽的大眼睛全是怜惜,“姨娘我给你念诗,听我念诗你就不会疼了。”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角声催晓漏,曙。。。。。。曙色回牛斗。。。。。”
男孩嗓音稚嫩,对古诗词的把握能力不够,说的话也是磕磕巴巴的,但南欢听了一点就知道他大概在说什么了,毕竟这诗词她再熟悉不过。
全部都是李清照的,那一本易安诗词集上收录的也有。
南欢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江显,尽管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仍是不死心地问:“显儿,这些诗是谁告诉你的?”
八岁的孩子,还不至于能学李清照那么多的诗句。
“是。。。。。哥哥……”江显想起了刚才在街道上听到的那一声昏烈的爆炸,低下了头,语气沮丧了不少,但一想到要安慰南欢姨娘,仍是僵硬地挤出个笑脸,对她道:“前天哥哥救了我之后怕我害怕,就给我念词,说能够转移注意力,不会让人觉得痛。。。。。。”
“是……这样啊……”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可当听到江显这般说出口时,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姨娘……别哭……”江显乖巧地擦去南欢眼角的眼泪,安慰道:“不痛了。。。。。。”
“嗯。。。。。。不痛了。。。。。。”
身上的伤似乎不算太痛了,可心里却是抽抽地疼。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江显稚嫩的嗓音还在念着,声音清澈空灵,透过那沉重的炮火声,从车外慢慢飘散至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