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迢行礼退下。偌大的大堂只剩下罗松文一人。一个身影磨磨唧唧躲在门口。“你想带放游出去散散心并非坏事。”罗松文盯着那道阴影,笑说着,“只是你这个小师弟常年病弱,并不常出门,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若是没有碰到钱家人该如何是好?”胡承光心中一惊,脸上越发懊悔惶恐。当时那一瞬间发现小师弟不见了,他一下子就慌了。“我,我知道错了,请老师责罚。”“你爱护师弟,不算错,但你不该偷偷带他出门,你若是知会一声,你的几个师兄哪个会不同意,且你自己也并未及冠,两个小孩出门,我们总是会担心的。”罗松文性格并未温和之辈,可对着几个徒弟总是拿出常人都没有的耐心。大周为师便为父,胡承光又是他自饥荒中捡到的小孩,对一个生命的成长负责,是以对他的责任便比其他人更重一些。胡承光老老实实跪在门口。“你心性太躁,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罗松文看着面前的少年,头顶的灯笼落在他的头顶,让少年蒙上一层尖尖的毛刺。少年总是尖锐,带着漫天想法的,幸好,他本性是好的。“这个性子我唯恐你以后要闯下弥天大祸。”他叹气,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你如今还小,尚能在我的庇护下,若是大了,你的一切过错便都是为师的责任。”胡承光抿唇,只觉心口沉重。“读书为定性,练字为凝神,你自己挑一本书去抄吧,一个字也不许错。”罗松文低声说道,“不拘你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是。”胡承光叩首应下。堂中又只剩下罗松文一人,花枝状的灯盏在北风中摇摇欲坠,熄灭了一支,屋内也紧跟着暗了一份。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本打算让他今年去科举,现在看来还要再等上几年。”他突然开口,口气轻忽。背后内堂内出来一人,正是当今万岁。“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何必如此苛刻。”谢言冉轻声宽慰着。“如今内阁相斗正是紧张,司礼监更是心有逆骨,你这般为难的时候,我自然不能让他们拖了你的后腿。”罗松文长叹一口气,眉宇间郁色不减。“明泽和开深如今出仕我不担心,他们性格沉稳,又兼之江浙大家出身,行为处事比之常人更有远见,你想让他们去的又是江浙两地,我自然不担心。”谢言冉在他身侧坐下,神色凝重。“行寒性格粗中带细,又有武艺伴身,今年下放去西北,对阵外族,我也并不担心。”罗松文注视着面前三十多年的好友,看着他两鬓白发,只是沉默地叹气。“如今情况比我们当年信中手谈已经好上许多。”谢言冉性格开朗,宽慰着好友。“你总是如此焦虑,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委托你帮我找一把琴,你当真放下一切事情帮我寻,你啊,就是太执拗了。”“如今钱塘改革正兴,倭寇不止,可你把钱家从钱塘调回,又让明泽和开深去,是打算着手西南那边情况吗?”罗松文并不理会他的打趣,反而敏锐问道。“正是,我还想叫你的四徒弟一同去西南,安南躁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我恐有大事发生,但如今东边倭寇,北边外族,已经没有余力在应付安南这等跳梁小丑,我也不愿西南再起战火,牵连百姓。”“水心口才出众,心思活络,加之钱家掌兵,恩威并用,才能暂缓西南之困。”罗松文眉心紧皱:“原来如此。”“只是我今日看你这个四徒弟对独女颇为上心,多年不见又让他去西南……”谢言冉为难说道。“这事由我来解决。”罗松文点头。“对了,我突然发现我那小儿子刚才眼睛一直盯着的那个小姑娘看。”说完正事,谢言冉立马开始不正经起来,靠近罗松文,八卦眨了眨眼:“我还听说这小子刚才英雄救美了,啧啧,我看这个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跟个玉雕的小娃娃一样。”罗松文颇为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小孩的事情,大人别管。”“嗐,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这个小徒弟。”谢言冉龇了龇牙,不悦质问着,“多稀奇的事情啊,你不好奇啊。”罗松文巍然不动:“不好奇,不关心,没兴趣,天色晚了,万岁回去吧。”谢言冉吃了一个软钉子,只好讪讪地走了。“你也不许去打扰放游休息。”门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他刚大病初愈,今日又在外面受了惊,你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谢言冉拐弯的脚一顿,突然愤愤扭头质问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不溺爱小孩的,我看现在就你最离谱!罗时迁!就你最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