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咔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人折断了,王萱沉浸在倾诉的幸福中,并没有注意到。檀香渐渐浓重起来,外间的两个侍女已经掀不开眼皮,昏昏欲睡了。“日后,等先生有时间了,皎皎一定会让他来拜见您的——”王萱嗅觉灵敏,闻到掺杂了异味的檀香,立刻反应出事情不对,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只是那香极奏效,任她如何捂着鼻子不去吸入,还是在门前倒下了。逆着光,王萱隐约看见一个青年男子的轮廓,他身着白衣,带着一柄折扇。裴寄与王荔抢东西吃抢得不亦乐乎,好在用膳的礼仪还没丢,不至于蛮横无礼,王苹等着王萱来,还没有动筷子。“阿姊怎么还不来?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说不定阿姊有很多心事想同伯母讲呢?”“不,阿姊不是那样的人,知道我们在等她,她就绝不会耽搁。”裴寄跳起来,直接往外走,两人都是一愣,问:“你去做什么?”“找九娘啊!”他顺手捏着衣袖抹干净了嘴边的油光,“聚会这种事,少了一个人总觉得怪怪的。”裴寄这人,才是真正的赤子,他的行为,虽比他人出格,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真诚恳切。王苹与王荔对视一眼,也站起来跟了出去。等他们找到供奉卢氏灵位的小祠堂时,见到的不过是一间空荡荡的禅房,一张微笑的美人画卷,和空气中隐隐飘荡的余香。裴寄拉住一个路过扫地的小沙弥,问:“小师父,你看见一主二仆三个年轻女子,在这里出现过吗?”“阿弥陀佛,小僧才来洒扫庭院,未曾见过,不过寺中各处都有师兄弟走动,若是不见了人,小僧可以去问问他们。”“劳烦小师父了,请快一些。”王苹直觉不对,又对裴寄说:“我总觉得这事有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方才与我们同来的许将军呢?他对京中情势更熟悉,又是军伍出身,找人或许更在行些。”“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那个小许将军来——”裴寄拔腿就要跑出去,突然一拍脑门,“那你们俩呢?不行,我可不能再把你们两个弄丢了,你们跟我一起走。”虽然他这个逻辑没错,但就是哪里奇奇怪怪的,王苹和王荔无奈,只能跟着他一起跑出去,到处寻找许崇。没想到许崇还在来时见到萧睿的那个偏殿里,萧睿已经不在了,他正望着水里圆鼓鼓的金鱼发呆。“许将军,阿姊不见了!”“什么?!”几人发动了整个大报恩寺的和尚,翻遍了八十一殿几千间禅房,找了三个时辰,天都快黑了,也没找到王萱和卷碧她们的影子。“不好!两年前皎皎就被贼人掳掠过一次,那次只找到一个作案的渔妇,没能揪出背后黑手,恐怕这一次又是那人出来兴风作浪了。”许崇做出判断,立刻提了佩剑就要往寺院的山门跑,王苹连忙拉住他。“许将军,你想阿姊名誉尽毁,受尽千夫所指吗?”王苹说得没错,按照时下的风气,若是王萱再次失踪,定然要遭人诟病的。“你不要冲动,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人同阿姊结过怨,或者还有什么人对阿姊求而不得?”许崇脑海中几乎一瞬间就蹦出了那个名字——萧睿!方才萧睿离开的时候,那种失望堕落的眼神,他性格冲动,难保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不可挽回的傻事来。许崇沉默片刻,道:“我或许已经知道是谁了,你们放心,我这就回京去搬救兵,不会惊动外人的。”说完就朝着山下飞奔而去。裴寄脸上难得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气愤捶地:“要是让我知道谁掳走了九娘,我定要——”“饿他十天,再放十只小老鼠在他面前吃饭!”王苹和王荔已经无力去笑,望向对方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担忧,都怪她们不好,不该让阿姊单独走开的。可她们又能怎么办呢?只能互相靠着对方,稍微喘口气,等会儿接着去找阿姊。好在大报恩寺的智远方丈是王朗至交,早已吩咐了底下的小沙弥,并没有透露今日失踪者的身份,整个大报恩寺一片火光,到处都是游走的灯火,和呼喊的声音。直到戌末,才有小沙弥跌跌撞撞地跑来,高声喊着:“施主,施主,我们找到两个小娘子了!”他们在后山的溪涧中发现了卷碧和倚翠,夏日树木繁茂,遮天蔽日,又是晚上,很不好找,幸亏寺中养了几条护寺犬,嗅到了血腥气,才找到了她们。卷碧和倚翠都中了迷香,还没醒过来,身上没有重伤,只有几处擦伤,看来那个贼人是想让她们在涧底自生自灭。但是,夏日蛇虫鼠蚁、野兽飞禽出没极勤,在露天深涧里毫无知觉地躺一夜,半只脚也算踏入鬼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