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北望回神,好在他似乎还没有丧失理智,知晓此时不是仔细分辨之处,便收回看谢昙的目光,看向宁父,冷冷道:“好啊,等我们出宫,就放了贵公子。”
守己登时拔剑而出:“贼子猖狂!”
话音未落,防风捆背着谢昙就已走到了何北望身旁,他抬臂侧首将颊上湿意胡乱擦去,重新面向了宁父。
谢昙的手就随着他的动作自然垂动。
何北望适时紧了紧长剑,安又宁霎时脖颈一痛,看向谢昙的余光就收了回来,耳边就再次响起何北望的声音:“我不介意给他脑袋搬个家。”
守己急怒:“你!”
宁父伸臂,将守己拦下,毫不犹豫道:“莫伤我儿!我答应你。”
何北望一行很快退出了无念宫,直到驾车行出半日,才将安又宁扔了下来。
密雪已停,天边已隐隐露出朦胧的青意。
安又宁狼狈的回走片刻才遇上不敢跟太紧的父亲,父亲看到他终于松了口气,近前检查一番,见他无大碍又见他这番折腾下来又困又乏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抚抚他的脑袋,让他先睡。
安又宁被下令在霁云苑不得出,便无法亲自前去探问消息。好在宁父只是不让他出门,并不限制霁云苑的仆从进出,雪音便会打听了消息回来报与他听。
无定派与摧山派争斗,自顾不暇。驭兽派向来厌恶纷争,此次得了消息仍隐而不出。因此当下只有丹心派的赵玉春与芙蓉派的静持仙子,作为主事人来到了无念宫。
二人听闻魔域的消息,果然先问起了谢昙,父亲三言两语只道谢昙已然逃脱。好在二人向来与父亲交好,便没再多做追究。
魔君之死对正道来说全然好事,毕竟攘外必先安内。魔域内斗实力削减,新主继任短时间内定也挑不起什么争端,若正道无有心之人浑水摸鱼的搅弄,顺利的话百年内将四海升平。
赵玉春与静持仙子向来都不是好战之人,自然没有掺一脚的想法。
可纸包不住火,魔君之死的消息传遍正道也只是早晚问题,这样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正道之内也难免会有有心之人搅风搅雨。他们皆身负修为倒也无妨,可各自派系领地还有很多普通凡人,难免波及。
早前正魔两道因争夺紫光阁灵脉大战,凡人已饱受家破人亡之苦,若之后局势愈发混乱……
纵使之前正道内也明争暗斗,但赵玉春与静持仙子面对弱小仍保有一份悲悯之心,难免心盈顾虑。
这也正是父亲顾忌的地方。
他们因此讨论了许久,一旬过去却仍久久无果,雪音日日来报的也是他们提议章程后又各自推翻。
不过又三五天,事情便彻底改变。
起初只是个别门派零星几封来信打探,后来雪花般的书信纷至沓来,魔域魔君之死的消息终于人尽皆知。
父亲三人在议事堂彻夜相商,天亮前终于拿出了一个正经章程。
——由无念宫起了一封告正道书,内容简明扼要,以正道第一学宫联合丹心派芙蓉派之名义告诫正道诸派,值此多事之秋,立正修心,方能求得大道。
无念宫毕竟素有威名,加诸丹心派与芙蓉派的加持,一时间倒也压下了不少蠢蠢欲动不知死活的门派。
但也不乏个别想要私下浑水摸鱼的,只要闹得不大,上面倒也不会事事皆管。
听到魔君之死的消息,正道除了初时各地动荡和某些与魔域不大不小的摩擦暗涌,后面局面倒日趋稳定——至少正道派系庇护下的凡人,也逐渐不再惶惶不可终日。
丹王赵玉春开始研究起了他前世的尸身。
丹王查阅古今,试了多种方法,却仍无法调动这具身体内的灵力分毫,若无法调动,灵珠便无法运转,更别提将其取出。
若不是一早就知晓这具身体有异,赵玉春早已放弃。
就这样月余过去,芙蓉派的静持仙子早已离去,赵玉春因此事便一直耽搁着,在无念宫住了下来。
“丹王今晚让准备了一个澡桶那般大的铜鼎,放了许多闻所未闻的草药,说是要给那位安公子顺顺体内的路子,神神秘秘的……”雪音递上棉帕,道,“恕雪音愚钝,没看出端倪来。”
安又宁穿着宽松的白色中衣,接过棉帕净脸,听闻神情平平的也没什么波动,只道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罢。”
少主这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寡淡情绪,已经持续了好些日子。近日更是饭食用的越来越少,继而又开始嗜睡。
雪音察觉异样,担心是少主身子出了问题,便禀告了上去。恰好天下最厉害的圣手丹王就在宫内,夫人就请了过来为少主诊治,谁知丹王诊断却是没有问题。
少主本就不愿麻烦,听闻更是摆手,只道前些日子乏累所致,夫人便也不疑有他,只嘱托少主好好休息。
可雪音直觉不是——少主不大对劲。
他时常一个人抱膝蜷在宽大的太师椅内,静静地看向窗外发呆,一待就是半日。
雪音曾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除了院内那颗山茶花树,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雪音不敢问,只能一边愈发尽心照顾少主,一边期望鹤公子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