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服务生正在擦桌子。
杨纾凛挑了一张离暖炉最近的桌子,“这里也只有周末加班的时候能有座儿了,平时我只能带饭盒过来。”
“这么好吃?”
“你吃过就知道了。”杨纾凛打call还要拉上应援,“老薛,你说是不是?”
“我承认先前确实是小看它了。”薛禹城应和道,随后朝着服务生招了招手,“这边三份菜饭配骨头汤,谢谢。”
俗话说得好,霜打的青菜赛羊肉。人都知道,秋冬是青菜最好吃的时候,经过寒霜后叶子变肥厚、茎梗膨大,自带一股回甘的甜味,不像夏天的干干瘦瘦,即使在油水里炒得透透的,都不一定能消解其中青涩的草味。
海州人自己在家做咸肉菜饭的,大多都会选择矮脚圆胖的上海青。
老方家的菜饭选用的则是冬季才有的塌棵菜,菜叶更茂盛,菜梗薄薄的,扁平易熟,煮熟后比上海青更软糯还不容易变色,甜中微微带了一丝丝淡淡的苦味,别有一番风味。
区分各路风味的另一个关键就是自家腌制的咸肉。入冬之后,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会陆续挂起一串串咸香的腌肉。方家自制腌肉时,先将花椒和盐炒熟爆香,倒入葱姜水,再往猪肉条上揉搓,腥味去得更彻底。
伴随着冬天交替的阳光和寒风,盐水渗进肥瘦相间的鲜肉,渐渐逼出油脂渐渐,咸肉慢慢就有了型和味,瘦得鲜香,肥得滋润。
糯米和大米按照二比一的比例掺好,韧度和黏度正平衡。下锅爆炒后,颗粒分明的米饭同时吸收了咸肉的肥甘和菜叶的甜糯,油润锃亮,入口香滑。方家菜饭用的是老式的大圆铁锅,贴底的那一层带着一股焦香四溢的锅巴,最是诱人。
咸肉菜饭属于只要不出大岔子,基本上就不会太难吃的家常菜。但要达到交口称赞的地步,也困难。
“是不是还挺惊艳?”杨纾凛先喝了两口清汤。
“是的,”吃下第一口后,江菀柔用力点了点头,“下次我要带锅来盛,安利给你哥。”
“我最近正好在做一个小巷子美食的合集,有好多好多新的发现呢。”
“你可要小心别误闯黑作坊。”薛禹城一听,立马犯了职业病,顺嘴就补了一句。
“你可别咒我。”杨纾凛白了他一眼。
“怎么是咒你呢?我这是出于朋友的关心真诚地提醒你。一来你自己要小心,二来你推荐的时候要谨慎。”薛禹城化身教导主任,对杨纾凛进行耳提面命。
杨纾凛面上微微泛了红,软绵绵没底气地辩解了一句,“那次是意外,少数中的少数。”
“什么意外?”江菀柔满脸好奇。
“她上次带我去吃了一家熟食店,还挺有名的连锁,后来被发现偷偷用罂粟壳。”
“当时是你报道的吗?”江菀柔看着薛禹城,逐渐跑偏了重点,“看来,你俩最近没少出去觅食呀。”
说到那件事,因为薛禹城发的新闻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海州市民纷纷要求有关部门严格查处。
公安和质检部门格外重视,三天以内就完成了从店面取证到查封的全过程。
不过,与此同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海州不少熟食店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
新闻稿都有记者署名,再加上海州本地知根知底的关系网,薛禹城那段时间没少收到匿名的辱骂信件和信息。
明明是件好事,但每每听人提及,杨纾凛总觉得心里对他有愧。
“对了,你刚刚说你家厂里出什么事儿了?不是食品安全吧。”她忽然想起江菀柔先前提到的事。
“不是。”江菀柔摇了摇头,“是员工打架。”
“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在医院躺着,一个在等派出所的处理通知。”江菀柔被提醒到烦心事,嘴里的饭立马没那么香了。
“所以你才从医院出来?”
“是啊,愁死了。民警说如果判定轻伤,检察院还可能要公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