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声道:“奶奶说的对,应该就是要分兵种的。有些人可能就要分到前线去打仗,还有一部分肯定是会留在后面做后勤的。一般做后勤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储备军的话就更没有危险了,除非前线人手不够用,才会派储备军支援。”
话是这样说,能够让家里面有一丝安慰。但谁都不知道这场仗要持续多久,尤其是去前线的士兵,就算打赢了仗,没个三五年估计也回不来。打赢了仗还要派军驻守,能立刻回来的少之又少。
那也就意味着,家里人只要有人被派去上了前线打仗,就算是活着,三五年之内也很难再回来了。家里人想见一面都难。
大伯母她们都在无声的掉眼泪,手里揣着帕子,擦了又擦,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因为这一趟出去的,不是自己的丈夫,就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们怎么能舍得?
“娘,别犹豫了,我们都听您的。大家都愿意去,我们也不争了,您发个话,让谁去我们就谁去。”
张杏花没吭声,她也舍不得呀。
好半天没吭声,张杏花沉默了好久道:“大家都累了,这事儿我再想想吧。都先回去睡吧。”
屋里坐着的人文言都纷纷站起来回各自到屋里去了。
只是今晚这个夜怕是没人能睡得着了。
谁的屋里床上都是辗转反侧的身影,女眷们甚至泪水都沾湿了枕头。这次一别,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要见不到了。
虽然老宋家的媳妇儿们都不想让丈夫去,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
她们虽然能理解,可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大家都回屋之后,宋声跟陆清也回屋去了。
宋声是秀才,这年头基本上头上带着秀才功名的,也能免去被征兵。毕竟朝廷征调的是民夫,那些种庄稼的老百姓要比他们这些文弱的秀才在战场上好用多了。
陆清也为如今的形势感到难过,老宋家的每个人都待他很好,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
两个人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月色从窗户照进来,却显得有些落寞。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成屋里的门开了,他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去了张杏花所在的房间。
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他知道这会儿奶奶肯定还没睡着。不光是奶奶没睡着,全家乃至整个村子,恐怕都没几个人能安枕入眠的。
果然,没敲几下,屋里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张杏花道:“是谁呀?”
宋成怕吵到家里其他人,低声说道:“是我,四郎。”
张杏花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宋成把门打开,进来后却看到奶奶张杏花并没有躺在床上睡觉,而是依旧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也不知坐了多久。
他一脸郑重的说道:“奶奶,我想过了。家里人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就让我去吧。您也别再纠结了。反正我没成亲,也没孩子,一身轻松。就是到时候如果真的不幸出了意外,您多安慰安慰我爹娘,让他们不要太过伤心。”
张杏花听完他的话,泪水瞬间就下来了。从前的宋成在他眼里是个跳脱又不稳重的孩子,如今能这般郑重的跟他说这些话,说明是真的长大了。
可是她又想,还不如不长大的好,就不用这样懂事了,让她心酸。
张杏花作为家里的大家长,就算心里再不舍再难过,这个决定也还是要做的。
在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计较,无非就是老三跟四郎两个人比较合适。一个早年丧妻之后独自一人也是孑然一身,一个没有成婚拖家带口,不连累谁。
可她始终做不出来决定。
张杏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声音都带着一股子沧桑道:“四郎啊,你可要想好了,你还年轻,这世间还有许多事,你都未曾经历。这次一旦你去了,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没想到宋成却道:“奶奶,我知道。而且其实我也想到外面去看看,咱们宋家村太小了,这次征兵,刚好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去其他地方看看,也挺好的。三伯年纪大了,而且身子骨也没那么硬朗了。家里头地里的农活也多,家里头还用得着他呢!就让我去吧。”
张杏花含泪点了点头。四郎的懂事让她不再为难,只是在宋成回屋之后,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屋里面无声的哭了起来。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因为明天一早,就要跟里正上报家里人出兵役的名单了。
不光是宋家,村子里的人没几家能睡得着觉的。
隔壁的王家也是闹得鸡飞狗跳,还有那些个家里头兄弟多的,也不如老宋家这般和谐,反倒是一个个争着不想去,是这也推脱那也推脱的,甚至还有个因为这个争着打了起来。
不过也不敢闹得太大,毕竟如果让村里人都知道了,那可是要被看笑话的。
此时的李家,也就是何兰香家里,倒是没有那么鸡飞狗跳的。
因为在何兰香看来,李满这个儿子还是他们老李家的种,这个时候服兵役,他不去还能让她亲儿子去不成?
他这个后娘发话了,跟丈夫老李说道:“李满是家中老大,咱们家总共就三个成年男丁,浩儿还要读书,今年就要考童生呢,肯定能考上!要是你那个好大儿不去,那就得你去了!”
李老大一听这话,赶紧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家就报上阿满吧。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去服兵役,看他身子骨这么强健,力气还不小,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还挺能唬人的,更适合去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