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京城待了两三年,没想到刚才地方上竟然会是这种样子。说到底还是他曾经有些坐井观天了,光在书里看的多,但实际上真正出来走到地方上实践的日子确是没有的。
种种原因综合下来,宋声意识到了自己有许多不足之处。走之前史学士说的对,在地方上做官跟在翰林院当官实在是差之千里。
这两个人一个叫张大一个叫张二。一开始追着人打的时候瞧起来有些凶狠,但这会儿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会儿,反倒看着有些不大聪明了。
张大长着一个又大又圆的脑袋,眯着眼说道:“不论你是不是通判,得先把手里那个小姑娘交给我们。我们这过几天就要进行河神祭祀大典了,到时候她是要当新娘子的。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人已经定下了,不能更改。”
“我要是不把她交给你们呢?”
张二又凑到了张大耳朵跟前问道:“大哥,你说咋办?要不还是把他打一顿,把人抢回来吧。”
“打个头啊打!你就知道打,跟你说多少遍了这人可能官儿比咱们县太爷都大,你是想被砍头吗?我跟你说,一会儿我拉住他,你把那小姑娘拽过来,咱们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外面雨声大的很,他们俩说话声音小了彼此都听不清说什么,所以两个人密谋的声音宋声在旁边一听的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个什么劲儿,还装作声音很小的样子。
这时候郑昀和春生也出来帮忙了,他们可不能冷眼旁观着让宋声有个什么不测。
原本在客栈门口围观的一群乞丐们这会儿也叽叽喳喳的纷纷问道:“他真的是通判大人吗?通判大人真的来咱们平安县了?”
陆清也站在旁边,听到他们说话,在旁边给出了确定的回答:“对,这是我相公,也是肃昌府新上任的通判。我们碰巧从平安县经过,要去肃昌府城的。”
“真的是通判大人啊……”
“你们说他会不会跟那个狗县令是一伙的?”
“应该不是吧,你看他都冒着雨出去帮那个老婆子了,不像是县令那边的人,看起来像个好人。”
领头的有一个非常年长的乞丐敲了敲地上的木棍,说道:“走,咱们也去帮忙!有通判大人撑腰,那个狗县令好日子肯定要到头了!”
有他带头,一大帮乞丐刚刚围了上来,站在陆婆婆和宋声他们身边。
张大和张二一看这么多人都围了上来,有些犯怵了。他们只有两个人,好汉不知眼前亏啊。
张二又把脑袋凑了过去,“大哥,你说咋办?”
张大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他妈说话声音能不能小一点,老子耳朵都被你吵聋了!”
张二的嘴巴嗫嚅了几下,有几分委屈的说道:“我这不是怕你听不见吗?”
末了又加了一句,“大哥,那咋办嘛?”
“咋办咋办,一天天的你就会问我咋办!还能咋办,当然是先回去了。这么多人,咱俩又打不过。”
张二还想说人没抓到回去会被骂的吧,可他嘴巴动了动没敢说,他怕大哥又打他。
陆婆婆此时已经被人拉到了客栈屋檐底下避雨,张大和张二向来欺软怕硬,一看这么多人围了上来,做势要打他们的样子,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飞快的跑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宋声紧绷着的心弦这才放松下来。
刚才是他冲动了。
如果张大跟张二是那般杀人如麻穷凶极恶之徒,一刀砍过来,他可能命就没了。
刚才他也是在赌,对方手里没有拿刀,只有一根棍子,所以他才敢冲上去的。
等他回到客栈里,陆清赶紧把人拉了过来,上下看了看,见他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他的心里有多着急,生怕他出事。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失去相公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宋声在翰林院读了许多经史典籍,还把近几年的地方志都读了个遍,景朝大概的民情他多少都知道一点。只是没想到,头回出来就遇到这种突发事件。
宋声定了定神,拍了拍陆清的手背,让他安心:“我没事,刚才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说完他看着陆婆婆道:“你们没事吧?”
刚才那两个人可是打了陆婆婆好几下,她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宋声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
陆婆婆此时已经泪眼朦胧,抬脚就给宋声跪下了。
“老妇人没事。感谢大人救下我们祖孙俩呐,刚才要不是大人,老妇人这条命怕是没了。请受我们祖孙俩一拜。”
陆婆婆说完就要给宋声磕头,旁边的小姑娘也跟着照做,奶奶磕头她也磕头。
宋声赶紧让她们起来,“婆婆快起来,地上凉。”
说完他又对陆清道:“清清,去给他们找两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吧。”
祖孙两个人刚才在雨里衣服都湿透了,这会儿再不换衣服容易感染风寒。平安县破落成这个样子,医疗肯定更落后,如果感染风寒,再加上没钱买药,恐怕还是只有等死的份儿,那宋声今天就白白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