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觉得自己的心上有一根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着,没有很疼,却又无法让她舒坦。她觉得原本清晰的思绪又被蒙上了一片迷雾,她拨不开:“你就是来和我炫耀吗?”
“是啊,”丁薇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在我心里面埋了一根刺,我刚刚拔掉,我很高兴,高兴到我想你愤怒、难过,以此来让我更高兴。”
“肤浅!愚蠢!”
丁薇看着汪曼春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汪曼春不愿给她得意的机会,她干脆地站起来,往囚室走。
“汪前处长,希望这不是最后一面。”
汪曼春没能沉住气:“如你所愿。”
丁薇并未把汪曼春的叫嚣放在心上,她离开特高课,二宝已经在等着了。上了车,丁薇这才把手中的头发丝用四指拉住,这个长度……倒是和汪曼春十分相符。
作者有话要说:我努力,是因为我想看到这一片土地,不再遭遇战火,我希望,有一天,能够世界和平。——最近事端有感
☆、
这根头发丝,是丁薇从高木的袖口拿下来的。
在今天高木给她端咖啡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咖啡香都掩盖不了的味道,这种腐朽而潮湿的气味,让她多留了一个心。宪兵队走过的时候,她假意撞上高木,拿到了他袖口的东西。
竟然是一根头发。
一根……看起来应该属于女人的头发。
车子开出了特高课,二宝问丁薇:“老大,回警局吗?”
“不用。”之前警局那边还会做一些表面文章,多多少少有事可做,自从明台出事,以及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后,大小事情,她也只剩被告知的权力了。就像此刻,她即使不去警局,也没什么所谓。
“那回明家?”
“别,”丁薇拒绝,“我还不想回去,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虽然知道大姐是关心我,是好意,可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会一碰就碎?”
二宝为难:“那去哪?”
丁薇略加思索:“我记得你母亲前段时间病了?痊愈了吗?”
“已经痊愈了。”听说自己母亲生病后,丁薇额外给了一些钱,二宝感念在心。
“那就好。”丁薇道,“这样吧,去你家吧,看看你母亲。”
“这……老大,我住的那地方人又多又杂,你去的话……”
丁薇打断他:“行了别废话了,我说去就去。”
面对丁薇的主意已定,二宝知道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他调转车头,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车窗外,街道、楼房、行人,丁薇看着变换的情景,重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头发丝。
她心知自己与汪曼春的谈话都被录了音,藤田芳政一定会在去南京之前,听一听她与汪曼春的这番对话。等到藤田芳政回到上海的时候,是生是死,是枪决还是受审——汪曼春的结局,算是能定下了。
那么高木呢?
藤田芳政呢?
接任藤田芳政的下一任呢?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他们的努力什么时候可以停止。她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和平,只是在父亲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曾经的那场战争有多可怕。她曾经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会说“幸好你出生的不早”,现在她怀孕了,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原来这就是为人母的不同。
“老大。”
二宝的出声唤回了丁薇飘荡的思绪:“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来中国?”
“因为明楼的家在这儿。”
“那老大,你不想家人吗?”
“想,但是……这么说吧,我从小就知道,我成年之后就是独立的个体,我必须依靠自己,我的父母不可能护佑我一辈子。他们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和我的。我们可以互相关心,但不能互相干涉。”见到二宝似懂非懂的表情,丁薇不强求他能明白,“举个例子,中国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们不讲这些,喜欢谁,和谁结婚,子女有权拒绝父母的干涉。”
“西方人都这样吗”
“当然不是。”丁薇说,“我父母开明,接受过高等教育,所以能够这样。我相信现在一些受过西方教育的人也能这样,只是太少而已。任何发展都需要过程,一蹴而就,那是不可能的。有句话不是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