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先前那样嘈杂的环境中,只怕只会如水滴聚于河川毫无水花,也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沉默,即使她的声音不高也还是引来了一众人的注目。众将领也是这个时候才看到营中居然还有一个女子。军营不准女子进入,不少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敛了眉肃了容,只有桑岳看到她时目光一怔,却也没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赵锦绣依旧握着谢池南的胳膊,即使被这些满身煞气的将军看着也面不改色,黑夜把她明艳的脸衬得愈发白皙,她抬着尖尖的下巴凝望他们,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却又仿佛含着千钧的气势,她说,“我是陛下亲封的平阳郡主,若有差池……”她说到这,看了一眼身边早就呆住了的谢池南,继续说完之前未说完的话,“我与他同罪!”“弓满极致,这样的谢池……“赵锦绣……”谢池南喃喃喊人,可迎着她那双平静的目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彭成辉等人也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会是当朝郡主,只有早就知道她身份的桑岳神色如常向她问安,“郡主。”其余将领听到他的声音也都反应了过来,刚刚还杀气腾腾面无好色的一群人纷纷向她抱拳问安,“平阳郡主。”“众位将军不必多礼。”赵锦绣言语温和,并未因为他们先前的态度而拿乔,而是就着他们先前讨论的事说起来,“诸位将军镇守边关多年,想必也都和那位呼延利打过交道,他是什么为人脾性你们也都清楚,匈奴蛰伏多年,他如今卷土重来自然不可能只做空城计。”眼见众将士目露沉吟,她继续说道:“何况国法之下尚有人情。”“军纪重要,可人命更重要,倘若我们所猜是真,那安北侯和去鸣沙山的八百将士现在就是生死关头之际,我们在这多耽搁一会,他们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彭成辉一听这话率先变了脸色,他再也顾不得别的,震声吩咐,“现在就给我鸣鼓召集兵马,侯爷若怪罪下来,老彭我一人承担,大不了——”他咬了牙,“我再折一只腿!”他言语铿锵,身后小将不敢耽搁立刻应声跑开。鸣鼓响起之际,这个先前安静的雍州大营顿时变得喧闹起来。“就怕那呼延利唱的不是空城计而是调虎离山。”有人说。彭成辉这些年跟着谢平川行事也变得稳重了许多,听到这话,他略一沉吟问桑岳,“桑将军,你怎么看?”桑岳却没有回答,而是目光扫向谢池南,问他,“你怎么说?”进军营这么久,这是桑岳第一次主动和他搭话,谢池南神色微怔,但也仅过了一个呼吸,在所有人目光聚拢之际,他便立刻收敛心神沉着答道:“呼延利这次行踪隐蔽,我们这么久都未曾察觉,想必所带的人也不会多,现在大营一共有一万人,我打算率领三千兵马去鸣沙山,请其余将军镇守大营,以防呼延利还有后招。”“不行!”彭成辉第一个反对,“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你在这,我去!”谢池南并未因为他的反对而受挫,反而更加冷静地回答,“我虽然不比诸位将军熟悉战场,也没参加过几次战役,但鸣沙山我去过许多次,那里的条条道道我最清楚。”彭成辉奇怪道:“你怎么会去那?”“我……”谢池南忽然卡了壳。赵锦绣见他这般,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面上的踌躇,忽然明白这些年他时不时会消失一阵子是因为什么了,旁人都说他是眠花宿柳,可她知道谢池南最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抿着红唇凝望他,眼中却有藏不住的心疼。而除了赵锦绣之外,桑岳也似乎知晓了他为何会总去鸣沙山的原因,他点漆目光落在谢池南的身上,薄唇微抿,只一瞬又移开,看着彭成辉说道:“既然他熟悉,就让他跟着您一起去吧。”“这里有我和其余将军,必不会让后方失守。”在场的除了彭成辉,官阶和声望都不如他,彭成辉没意见,其余人自然也不好再有意见。事情定了下来,众人各自去处理事务,彭成辉去点兵,谢池南要跟过去的时候看了赵锦绣一眼,“你……”赵锦绣不等他说便笑着接过话,“你去吧,我就在这等着你和谢伯伯平安回来。”谢池南心下一松,紧皱了一晚上的眉眼也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凝视赵锦绣的时候,目光却蓦地一闪,黑夜下的明艳少女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实在不如从前那般精致美艳,她精心梳理的发髻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可她只是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凝望他,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就忍不住心脏滚烫,如若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