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南不明白他的意思,刚刚还言辞凿凿的少年郎此时不禁又有些踌躇,“大人……”“说得容易做得难,等你哪一日做到了再来跟我谈论此事。”赵泓尧已经重新翻起了公文。对于老人这个回答,谢池南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口回绝就好!他不仅没有失落反而还展颜一笑,“多谢大人!那我先告辞了。”想了想,他又说了句,“您身体不好还是得喝药,若是让赵锦绣知道您是因为怕她担心才不喝,她肯定会埋怨自己。”说完不等人说话又做了主张,“我去给您煎药,肯定不会让赵锦绣发现的。”他自顾自说完不等赵泓尧回答便转身往外走去。等赵泓尧抬头的时候,看到的便只是少年的背影,他的身上依旧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却少了以往的桀骜不驯,走起路来,高马尾一晃一晃,显而易见他此时的心情很好。赵泓尧凝视许久,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看到桌边那一盏还未动过的新茶,他看了许久还是拿了起来,喝了一口。“赵锦绣,不要和我说……赵锦绣端着自己做的糕点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谢池南离开的身影,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少年轻快的脚步,月色打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即使只是地上晃动的影子都能窥出他此时的愉悦。她有些诧异。明明中午那会他还怕祖父怕得不行,怎么才过去半天就好了?“谢池南怎么过来了?”她问赵赴。赵赴闻言却有些难言地看了她一眼,他是赵家的家臣,也算是看着赵锦绣长大的,只要想到刚刚谢二公子说的话,他心里就莫名有种自家白菜被猪啃了的感觉。他正想说话,里头却传来赵泓尧的声音,“瑶瑶来了?”赵锦绣便也未等他的答案,应了一声后便抬脚进去了。桌上摊着不少公文,而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明明都已经十分困顿了却还是撑着身体在看,赵锦绣心疼他,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边走过去替人整理杂乱的公文,嘴里忍不住说道:“您舟车劳顿,该好好歇息才是,这些东西明日再看又能如何?”她并不知道祖父所来为何,但肯定不可能只是来接她这么简单。她在家时便时常替祖父整理公文和折子,祖父面见幕僚商量问题也从未避着她,此时她打开手中一份公文看到上面的任职文书就皱了眉,她抬眼看向老人,“陛下要您过来就是为了雍州新刺史一事?”赵锦绣有些生气。不仅仅是为祖父,也是为了谢伯伯一家。谢伯伯征战沙场劳苦功高,龙椅上的那位却始终不信任他!刚死了一个魏琮,这才过了多久又要派人过来,说得好听是刺史,其实不过是天子的眼睛!“这次又是谁?”她未掩怒意和失望的声音传入赵泓尧的耳中不免让他有些惊讶,从前瑶瑶虽然也有不满,却从未这样厉声严词过。“他是皇帝。”赵泓尧语气淡淡提醒她。赵锦绣在老人平静却又不失严肃的目光下咬了唇,她当然知道他是皇帝,也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实在僭越,可她是真的不高兴。很久没有这样了,或许是因为雍州的辽阔和故人的陪伴让她忘记了金陵城中那个谨小慎微的自己,重新做回了以前的赵锦绣,才有今日这样的失言。可她并不后悔。她手按在老人的肩膀上,跟从前在家时一样为他减缓疲劳,“金陵那些人真应该去雍州大营看看,他们看了之后就知道谢伯伯和那些将士有多辛苦了!”她从前也不知道。可那天谢池南走后,桑岳哥带着她走进大营,那些将士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那些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只知道弹劾雍州军弹劾谢伯伯的大臣真应该过来看看,让他们跟那些将士同吃同住一个月。不。都不需要一个月,恐怕一天他们都承受不了!少女说得义愤填膺。老人听完后却沉默许久,他看着烛火下少女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先前少年站在他面前时说的那句“那就让他们一直怕我们!”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赵锦绣都有些坐立不安,觉得自己这话说重了的时候,老人终于开了口,“瑶瑶长大了。”说完。他把藏在锦盒中的那道圣旨递给她。“看看。”赵锦绣有些诧异地看了老人一眼。祖父虽然一向疼爱她,但这个举动明显不符合祖父的性子,他看似严苛说一不二,其实是李家最忠诚的臣子,他辅佐三代君王,无论他们多昏聩、中庸,他也依旧谨记臣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