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曜还在睡,不知梦见了什么,深深皱着眉头。
鬼魂下意识伸手想将女儿的眉头抚平,旋即记起自己碰不到她,又苦笑着收回。
他轻轻开口:“爹爹要走了,来世——”
说到此处,他蓦地恍惚一瞬,喃喃道,“险些忘了,朕不会再有来世了。”
他静了几息,声音更轻了些,“是爹爹对不住你。夜里早些安歇,别熬坏了身子,好生保重。”
最后一抹夜色褪去,天际晨星闪烁,东边隐隐泛白。
华曜梦中似有所感,颤了颤眼睫。
还不等她睁开眼,第一道曙光洒进来,鬼魂便彻底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宁知澈猛然惊醒。
怀中紧拥着女子绵软馨香的躯体,苏吟轻柔而带着担心的嗓音蓦地响起:“阿兄?”
宁知澈怔怔低眸,看见苏吟清雅的脸庞,肌肤光洁如玉,乌眸清澈如水,是最年轻的模样,还未染上岁月的痕迹。
苏吟看着他眼角湿润,伸手欲为他拂去,犹豫着问道:“阿兄梦见什么了?”
听到这声阿兄,宁知澈瞬间记起梦中苏吟喝醉酒哭着唤谢骥夫君,勾着谢骥不让他走的那个夜晚。
她与谢骥的孩子就是在那晚怀上的吧?
梦里的心痛欲死、绝望崩溃还留在宁知澈胸间,他下意识偏头避开苏吟的手。
苏吟的手探了个空,顿时愣了愣:“子湛?”
话音落下,她看见宁知澈竟连目光也移开了,诧异之余瞬间敏锐地意识到宁知澈做的梦定然与她有关。
是梦见从前的事了?
苏吟下颌绷紧,细白手指缓缓攥紧衣袖。
不对,宁知澈从前吃醋难受过多回,即便是在去年他们闹得最僵的那一段时日,若她鼓起勇气去碰宁知澈,宁知澈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躲开她的手。
“朕……去一趟御书房,昨日看了刑部呈上来的金陵贪污案卷宗,发现几处疑点,想命血襟司下金陵复审。”宁知澈将抱着她的手收回来,掀开锦被起身下榻,嗓音低沉沙哑,“你再歇一会儿,午膳不必等朕了。朕留裴疏在御书房用膳。”
帘后候着的内监见皇帝醒了,忙过来侍奉主子更衣。
苏吟心里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血襟司指挥使位高权重,是天子近臣。若换作旁的皇帝,这个时辰召见重臣进宫,待议完事后留臣工在宫里用膳也不是什么奇事。但宁知澈从来舍不得将她丢在紫宸殿自己用膳,即便裴指挥使于宁知澈而言亦臣亦友,宁知澈至多也只会命御膳房给裴疏做一桌饭菜,他自己定会回来紫宸殿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