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久久不见皇帝回应,抬头一瞧,见宁知澈微微低着头,眼眸黯淡无光,满是沉寂,即便坐在日光之中,也透着几分孤寂苍凉,整个人看上去比四年前从江南回来时还低落颓然。
裴疏一眼就看出来定是因为苏吟,毕竟这世上也就这么一个人能轻而易举就叫皇帝大喜大悲。
他暗道红颜祸水,将卷宗合上,叹声说:“臣陪陛下喝两盅?”
王忠见主子没有说什么,便命人在皇帝和裴疏面前各摆了一桌御膳,呈上一壶流香酒。
酒过三巡,裴疏又是一声叹:“臣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不过一个女人而已,陛下为何非得喜欢她?”
宁知澈闻言蹙着眉认真反驳:“她很好的。”
裴疏面无表情:“是是是,容貌京城第一美,才学也好,爱苏府,爱谢府,爱谢骥,独独不爱陛下您。”
宁知澈被他最后一句话刺得心脏鲜血淋漓,许久才哑声道:“她从前很爱朕,如今也在尽力待朕好。”
“那陛下为何至今还在因她而痛苦?”裴疏将酒盏搁下,肃容劝道,“她从前是很好,但如今心里念念不忘谢骥,连臣都看得出来。陛下贵为天子,身份相貌气度才学武艺样样都无人能及,天底下满心倾慕陛下的女子难道还少?陛下为何就非她不可呢?”
宁知澈被他说得心口窒闷,漠然反问:“那你呢?”
裴疏神色一僵。
“朕的皇后当年心有苦衷,你那小青梅可没有。”宁知澈神色淡淡,“她如今已嫁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五年了罢?你劝朕放下,自己都二十七了,怎么还不娶妻?”
裴疏一个八尺高的武将世家嫡子被这番锥心之语刺得眼泪一颗颗砸下来,突然间端起酒壶往嘴里猛灌。
最后裴疏醉到连路都走不稳,被手底下的影卫扶回去了。
王忠看着正坐在龙椅上出神的皇帝,躬身问道:“陛下可要起驾回紫宸殿?”
宁知澈静了半晌,低低道:“不了,朕今夜就宿在御书房。”
王忠瞬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记起回应皇帝:“是。”
王忠手底下的小内监给苏吟传话说皇帝今夜不回来歇息时,苏吟正坐在女儿的小床边给宁知澈做荷包。
她听后拿着绣针的那只手重重一颤,针尖险些扎进肉里。
良久,苏吟放下绣绷,轻轻应了声“知道了”。
薄暮时分宫人照旧呈上一道道御膳,皇帝虽不在,这一桌菜肴却仍是照着帝后共用的份例来。
正殿少了宁知澈的身影,苏吟只觉这个地方无趣到连一刻钟也呆不下去,满桌的珍馐佳肴吃起来也味同嚼蜡,勉强用了一碗便停了筷,打起精神陪醒来的女儿玩了会儿,再将孩子哄睡,而后去书案练字。
原是临摹颜真卿的《论座帖》,等她停笔一看,这才发现大半张纸上写的竟都是“宁子湛”。
苏吟静站了会儿,将自己这幅临帖烧了,搁笔净手,唤来女官:“陪我去趟御书房。”
顾女官垂首提醒:“下官曾听祁统领说陛下烦闷时常与裴指挥使饮酒,娘娘可要吩咐人熬一碗解酒汤带去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