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觉得这位权倾朝野的督公一来,必定也会答应搜刮民脂民膏之事。
皇帝闭了闭眼,坐回椅子上,压住怒火:“苏沉已死,如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悬。”
“言渊,朕许你暂代行职权,选出两千锦衣卫,让他们前去江州找寻神药。”
话音落下。
谢臣却拱了拱手:“陛下,三思。”
皇帝危险地眯起眼:“你说什么?”
谢臣顶着众人目光,面不改色道:“微臣只是在想,神药藏于江州必定有其用意。”
“江州多山,神药隐匿于山水间,想来也不喜陛下大张旗鼓去找,更不会出现在百姓所在之处。”
谢臣弯腰,阴沉的声音平静道:“微臣愿替陛下分忧,亲自带领五百锦衣卫前往江州,帮陛下找到神药。”
书房内因为这番话霎时寂静。
皇帝猛地起身,大声道:“好!言渊,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谢臣此人狡诈精明,为官时滑不溜手,从不许下任何明确承诺,以免被人抓住话柄攻讦。
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积极地去寻什么神药,皇帝立刻拟旨封他为钦差,以查案名义行走。一瞬间,柳韦知的眼中布满失望和愤怒。
拟旨完成后,皇帝还屏退了书房内所有人。
他的双手被一只苍老的手紧紧握住。
谢臣抬眸,皇帝看着他,浑浊眼中是令人心惊的病态执着:“言渊,一定要帮朕寻来神药这些日子,朕的身体已经连吃那些仙药也不管用了。”
皇帝察觉到死亡,便生出一股莫大的疯狂恐惧,这股恐惧甚至令他拿出一块小小的虎符,死死塞进谢臣手中,疑神疑鬼道:“柳桑和柳韦知我都信不过”
“言渊,他们二人若有任何动静,我许你回来之后,直接斩杀!”
皇子才能篡位。
而太监即便权倾朝野,也只能做个太监。
皇帝信任地看着他,眼底却是一股深深的不屑。
谢臣垂下头,哑声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自奉天门出来,谢臣一路往外走。
已是夜里,宫里点起盏盏灯火。他面不改色地打发了小太监,拐弯走到一个被阴影覆盖的建筑角落。
站在那儿等待的钦天监立刻上前,忐忑行礼:“督公。”
谢臣不欲浪费时间,声音喑哑:“谁让你说出神药之事的?”
钦天监颤着声音:“回禀督公,是、是三殿下。”
“昨日午后,他得知二殿下快回京,立刻让我提前将神药之事说出,二殿下必定会反对惹怒陛下,这样二殿下在江州的功绩也不算数了”
蠢货。
民心只会在这种情况下愈演愈烈。
谢臣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
神药之说本就是编造的,原本计划在皇帝察觉到自己不行时,再寻来“神药”,一击毙命。
谁知这蠢货却如此耐不住性子。
他当年从两位皇子之间选了柳桑,就是因为此人愚蠢自大,且贪财好色,柳韦知太过迂腐,不会与东厂同流合污。
这些年来,谢臣利用三皇子的身份大肆敛财,东厂和锦衣卫的名声也跟着跌入泥中,抄家、流放、杀人谢臣从未有一丝不安,他本就是冷心烂肺之人,谈何愧疚?
然而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若是他知晓
若是他知晓,未来某一天,会有一个双眸潋滟的人出现在督公府,出现在锦衣卫里
他定不会让他背上任何污名。
污名,用鲜血清洗最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