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短暂。
才十几秒过去,照亮夜空的火焰便迅速消逝,仿佛万千划过的流星,残骸落入浪潮中,只余清冷孤寂。
桃星流转头,呆呆地去看谢臣的眼睛。
他也正看着他,似乎一直都不曾移开目光。狭长的双眸带着笑,轻声问:“喜欢吗?”
…桃星流特别喜欢。
但他只感觉此刻心脏处有点发麻,或许是烟花太响,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呆滞:“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这一个月,除了出门清点谢家旧址,他们分明都呆在一起的。
谢臣眼里笑意更浓,眼眸倒映出此刻桃星流的模样。
月光下,他裹着丁香紫的绸缎披风,潋滟的眸因为震惊睁得很大,长睫微翘。浅紫色的发带被风吹得翻飞,宛如颤动的蝴蝶,在夜色中漂亮又可爱。
谢臣心情骤然更好,似乎为了看见这样的桃星流,将那些火药尽数用光也值得。
他伸手,将桃星流有些凌乱的额发理顺了,才说:“谢家旧址深处还藏着不少火药,那里隔绝潮气,时隔多年竟还剩下大半能用。”
桃星流更呆:“所以你把这些火药都用来放烟花给我看?”
桃星流再呆,也明白火药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北镇抚司上班的那些天,周围同僚最羡慕的就是工部那些人能研究火药。
在当下,□□就是硬武器。
谢臣浑不在意:“那又如何?本就是谢家狼子野心私藏的东西,我身为谢家唯一血脉,有资格处置所有遗物。”
“能换来你一个笑容,这些死物便算得上物尽其用。”
还真是言之有理。
桃星流竟无法反驳。
他看着浮动的江面,眸光倒映出两轮圆月。四周的锦衣卫们显然还在兴奋,纷纷三两成堆,在寂静的船舶上喝酒聊起天来。
在草原上,他从没看过这样绚烂盛大的烟火。
一旁,谢臣又如同变魔术般,从衣襟里拿出了一个熟悉的小布袋——正是桃星流用来装零嘴的那个。
这些天桃星流在江州显然又买了不少零嘴,圆鼓鼓的,像汤圆。
谢臣剥开一个莲子糖,递到桃星流嘴边,狭长的眸在夜色中显出一股罕见的温柔:“吃不吃糖?”
桃星流睫羽一颤,低头叼走,舌尖尝到清甜微涩的味道。
他倚靠着栏杆,半晌,忽然在夜色回过头,问谢臣:“谢臣,你知道草原吗?”
谢臣点头:“长公主数年前曾远嫁草原可汗。听闻那里水草丰美,蒙古族身强力壮,擅长狩猎。”
桃星流笑了下,没有回答,再次抬头看向夜空。
——玉京是林珠的故乡,而草原,是他回不去的故乡。
但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桃星流喃喃般道:“我很喜欢今夜的烟花,谢臣,谢谢你。”
“喜欢就好。”
谢臣心下被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填满。
他曾说过,心悦一人,必定日日努力追求他、取悦他,为他的笑而欢喜,为他的悲而痛惜。给他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若他心悦一人……
必定散尽千金博美人一笑,燃尽烟火令美人回首。
谢臣垂眸,似乎有些懂了数年前兄长说的那句“舍不得”。
桃星流不知他心中所想,嚼完那颗糖,忽然想起什么,眉眼间又浮上担忧:“谢臣,你在江州又是杀贪官,又是放烟花,皇帝会不会怀疑你?”
连迟钝如他,都觉得此行的动静着实大了些。
谢臣看着他湿润的唇,轻声安慰:“谢家残留的火药很多,除去今晚用的,我留了些秘密运回玉京。”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