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久,阮湘灵看见火把的光亮,又看到打着火把的队伍里有沈介秋的身影,忙跑过去亲昵地揽住沈介秋的胳膊撒娇道:“表哥,我在后山迷了路,幸好你来找我了。”
沈介秋冷漠地掰开了阮湘灵箍紧他胳膊的手,退后一步道:“我是来寻你表嫂的。”
“原来表哥是来捉奸的,可惜来晚了,表嫂和那个小白脸道士早下山了。我当时恰好躲在草丛里出恭,见到表嫂与那个小白脸道士搂搂抱抱,他们还说了好多情话儿,又说要一起私奔,再也不回大昭了。”阮湘灵睁眼说瞎话,一点也不害臊。
沈介秋相信静檀的为人,识破阮湘灵在撒谎,将计就计道:“那你知道那对狗男女是从哪个方向下山的吗?”
阮湘灵略作思索,指了一个与地洞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
沈介秋却带着身后的护卫往地洞那个方位去。
阮湘灵跺脚急道:“表哥,你走反了。”
沈介秋完全不理会她,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阮湘灵生气地跟在沈介秋身后。
未几,沈介秋看到前方有一段枯木,很是突兀,走上前去查看。
枯木树枝上挂了一块碎布,沈介秋一眼就看出这与阮湘灵身上的衣裙布料相同,命人移开这段枯木。
阮湘灵可不想他救回静檀,先沈介秋一步,掏出火折子点燃随身携带的火药筒丢进地洞内。
“轰隆”一声巨响,地洞下面的隧道被炸毁,从地洞下去的路堵死了。
沈介秋更加确定静檀在这个地洞下面,粗鲁地扯起阮湘灵的衣领,怒道:“我从来不打女人,但你心思太歹毒了。”反手扇了阮湘灵一耳光。
阮湘灵又气又恼,委屈地哭了。
“我好心替表哥清理门户,表哥不谢我就罢了,还打我。难道表哥想要救那对奸夫淫妇?”
“够了。”沈介秋推开阮湘灵。
阮湘灵跌坐在地上,泣道:“我与表哥你才是青梅竹马,我就不明白了,为何表哥你上次从马背上摔下来后,整个人就变了,对我不理不睬。都是独孤静檀这个小婊子勾引你的,等天一亮,世间就再也没有独孤静檀这一个人了。”
她扑上去抱住沈介秋的腰,“表哥,我就喜欢你,别的郎君再好,我都不会看他们一眼。我和独孤静檀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一样。”
沈介秋一掌劈晕了聒噪的阮湘灵,碍于她是燕国公和庆德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当下并未行惩戒她心思恶毒的举止。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回静檀。
早在半个时辰前,朱杞便苏醒了,他在地洞下面的石壁上摸到了机关,带着静檀从地下隧道一路前行,隧道出口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地宫。
他们此时位于地宫的主人墓室位置。
静檀立在壁画前欣赏,上面是公主出嫁的画面。
朱杞道:“这里是太祖皇帝的地宫。你看的这一面壁画,是当年太祖皇帝成为大魏朝元嘉公主的驸马都尉那日的婚仪画面。”
静檀转到另一面墙壁,壁画上的少年将军割下了老皇帝的头颅,一身红衣的新娘跪在老皇帝的无头尸身旁哭泣。
“这一个画面与上一个画面发生在同一日?”
“对。”朱杞指向壁画上的少年将军,“太祖皇帝在自己与元嘉公主的婚仪当日杀了他的岳父魏殇帝,这就是魏朝灭、昭朝建的开端。”
“引狼入室,这位元嘉公主当真可怜,太祖皇帝当真可恨。”静檀不耻昭太祖的行为,步向下一面墙壁,“与太祖皇帝并肩的这位皇后似乎不是元嘉公主,而在他们身后高楼上的那位满面哀容的宫装女子才是元嘉公主。”
“昭史书,太祖皇帝登基后,发妻元嘉公主成了亡国公主,另册了他心爱的女子梁氏为皇后。元嘉公主以废后身份呆在大内的太真观带发修行,后来元嘉公主为太祖皇帝诞下皇长子,皇长子只落地哭了一声,立刻被善妒的梁皇后掐死了。梁皇后之前是元嘉公主的伴读,与元嘉公主一向姐妹情深,这也是太祖皇帝放心册梁氏为中宫的缘故,他以为梁皇后会善待元嘉公主。”朱杞跟随静檀至最后一面墙壁前。
静檀看见元嘉公主又穿上了当年的嫁衣、跳下了皇城的城楼,太祖皇帝俯身靠在城楼栏杆后,仿佛是伸手去够元嘉公主的衣角,而梁皇后立在城楼下、仰首正望将要掉下来的元嘉公主。
虽是静止的画面,静檀却瞧出了快要溢出壁画的悲伤。
“是画师的悲伤。”静檀无意间脱口而出。
“这四处壁画的画师是元嘉公主的兄长姬荔,他也是元嘉公主偷偷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人,元嘉公主的闺名为姬荷。”朱杞记得母亲给自己昆仑凤凰玉的时候,说此玉与魏王府的传家之宝九龙戏珠佩原是一对。昆仑凤凰玉最先的主人是元嘉公主姬荷。九龙戏珠佩最先的主人是第一代魏王姬荔。
静檀前世做皇后的那十七年,常去大内最北方位的太真观,观中那棵五百多年前种下的红豆树的树干处刻了一句话——愿来世为异姓夫妻、与兄长永结荔荷之好。
想必这句话出自元嘉公主手笔。
“元嘉公主的兄长姬荔对他妹妹有男女之情吗?”静檀问道。
“有的,但很隐晦。”朱杞回忆那本《雨霖铃堂笔录》,“元嘉公主出生的时候,其母难产而亡。元嘉公主自襁褓之日起,由大她十二岁的兄长姬荔亲自抚育长大。姬荷这个名字,也是她兄长给她取的。姬荔视自己这个妹妹为掌珠,从小为妹妹打算,选择了当时尚是幼童的太祖皇帝朱湫为妹妹的玩伴,朱湫算是他按照妹妹的喜好培养的童养夫。朱湫长大后,在当年的大魏确实是与太子姬荔比肩的好男儿,但元嘉公主却不喜欢自己兄长为她择的郎婿。后姬荔特意宠幸了元嘉公主殿中的女官窦氏,并将窦氏册为太子嫔。元嘉公主一气之下答应了朱湫当自己的驸马都尉,未想到朱湫狼子野心,在婚仪当日弑君篡位,还以元嘉公主的性命威胁逼姬荔自宫,又以姬荔与窦氏腹中骨肉的两条性命逼元嘉公主委身于他,姬荔一家被朱湫囚于京城的雨霖铃堂,成了断元嘉公主自戕念想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