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收了菜单,鞠躬出去,不一会儿送了餐具和餐前凉菜上来。一黑一白两双看起来挺沉手的筷子被端端正正摆在木质筷枕上,细节见服务,宁晟凯准备的这顿饭主题是海鲜,因此特意用了扭腰往上打挺的小鱼筷枕。“那效率还挺高的,”宁晟凯要了杯茶,示意他尝尝凉菜,道:“我和小梵以前工作的那家店的经理聊过,他说你也去过那家店,不过因为英语不好没有入职。”“我认为我以前的工作经历和本次谈话无关,”张信礼斜眼向下瞄了眼那双筷一勺,坐在他对面,没动筷子,只说:“甚至算不上工作经历。”“是的,我只是好奇。如果你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懂所有标注,说明你的外语能力可以,当初是自己不想去所以故意让小梵代替你。或者说,是……”宁晟凯道:“是他帮了你?”永远这样,这男人只会靠小梵而已。“你还和以前一样,”张信礼说:“操心得太多。”宁晟凯巧舌如簧:“确实,风投不容易做,有那么多人跟着我吃饭,我要操心的东西比无事一身轻的张先生是多多了。而且……作为你未来的甲方,了解你的行事作风、人品对我来说很重要,这关系到我对你方的信用评估以及你方是否具备创业潜质,我能否获得预期回报。”“是吗,”张信礼回:“能被你了解看来是我的荣幸。”“我不反对你这么认为。”包间内装潢淡雅却不失贵气,宁晟凯喝了口香气馥郁的茶,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他呢?我记得我郑重邀请了他。你连这种三人都在场的见面也害怕?”张信礼身上那身店里自带的工厂流水线正装还有开餐前的种种表现已让宁晟凯笃定他从未来过这种层次的餐馆,他面对面前那八九件餐具远没有小梵那样好似信手拈来,宁晟凯打赌他不知道面前那两双筷子分别是用来干什么的。虽然这侧面说明张信礼干干净净,从未因为贫穷去傍过什么大款,但……仅此而已。宁晟凯故意道:“这么怕他见我?”张信礼面无表情,直言不讳道:“你想太多了,恐怕,该宁总怕见他。”见了就会知道自己真的毫无希望。宁晟凯巧妙接话:“如果想得不多,我应该早就赔光了。”第一道热菜上桌,是道白灼虾。偌大一盘子里唯十多只剥皮去壳的红润虾仁弓着背在老鸭汤里游弋,不见任何配菜气味却异常鲜美浓郁,张信礼盯着那些被剥去铠甲,弱点全露,只能任食客宰割的嫩虾,觉得今天桌上怕必有一人如同这物。宁晟凯收了话头,波澜不惊道:“先吃菜,别的等会儿说。”还等会儿呢,张信礼总算明白林瑾瑜为什么不愿意子承父业了,有些生意人真是太磨叽,正事还没开始谈已唇枪舌剑暗中杀过几个来回,前期来点心理战为后面压价做铺垫,真是累得慌。张信礼没吃,他确实不知道面前这俩筷子分别是用来干嘛的。“怎么不动筷子?”宁晟凯心下了然,但仍装不知问他。张信礼注视着他,感觉奥斯卡欠他个奖杯。吃饭就吃饭,谈生意就谈生意,非整这么多繁文缛节。“宁总,”他不打算再打口水仗浪费时间了,终于直接了当道:“我们来谈谈合同吧,您在上一版里虽然吹毛求疵挑了很多小骨头出来,但在融资金额上没有作任何改动,是否可以看成你已经默认这个数额,那么我们现在先敲定首轮300万的到位日期。”“不行。”宁晟凯低眉拿筷子夹菜,兜头就是一句:“太多了。”张信礼挑眉:“你没有事先在合同里提出来。”几百万不是小数目,随便讨价还价一下就是十几万几十万上下,他绝不敢擅自做主,宁晟凯如果对融资金额有异议,应该一开始就提出来。“你那篇合同遗漏之处太多了,没有兜底条款,缺乏细节,通篇用词也不是很严谨,”宁晟凯淡淡道:“这种合同连开头谈数额的必要都没有,先严谨用语的好。”如果林瑾瑜在场必然要当场喷他放什么屁,连初步金额都没达成明确意向揪着用语措辞折腾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哦,合着乙方费时费力按照你的要求拟完合同框架,你丫反手一个融资金额过高无法合作,拍拍屁股就走人?当在搞公务员申论模拟考试呢。“宁总,”张信礼声音也严肃起来:“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了吗。”过分?宁晟凯听到这话,不夹菜了,慢慢放了筷子,说:“张先生,这话应该问你自己。我已经反复说过只要你把小梵带到我面前,这门生意就好谈,你自己要推三阻四,如今反问我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