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纸笔,他便调出手机备忘录写了一些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宁晟凯望去时看见张信礼手机的锁屏和屏保都是他和林瑾瑜的合照。“……”这笔资金明细属于非公开文件,出资方是林怀南,和宁晟凯无关,也就从来没作为资料复印过,更不会有人背诵,张信礼居然把每一笔开支都记得如此清楚。张信礼全部给宁晟凯梳理了遍后道:“……医药跟环保虽然是技术型产业,生命力强且前景远大,可众多前辈企业扎根多年,余下可供占有的市场份额不是无穷无尽的,”他把另一份市场分析调查放到桌上,同时说:“而且不是只有我们在打这方面的主意。所以宁总,为双方计,您尽快决定的好。”宁晟凯再一次无言了。林怀南颇赞许地看向张信礼,以前中学时他就发现了,与自己儿子截然相反,张信礼虽然文科不佳,但似乎对数字非常敏感。作为从教育资源远落后于附中的学校转过来的插班生,他第一次小考的数学成绩就打败了许多从小适应上海教学模式的学生,在全班处于中游水平。“你比以前能说会道多了,”他还记得送小梵去医院时,张信礼在车上笨嘴拙舌,说又说不过他,只会跟护食似的,用无比生硬的态度不让他靠近小梵的样子,意有所指地道:“也比以前聪明多了,知道悄悄让林总过来。”林怀南来了,他就只能咽下真实目的不谈,宁晟凯猜他没想到小梵会缠着他爸一起跟来……说来这位林总真是小梵爸爸吗?既然家境不错,那时怎么会……会不会是另一种情况。宁晟凯脑子里脑洞横飞,如今这社会,叫爸的不一定是真爸。林怀南听得半懂不懂,他要是知道宁晟凯脑子里想的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没准会当场无语到吐血三升,然后把合同扔进碎纸机永不合作。张信礼从来没悄悄把林怀南叫来过,他刚想反驳,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在旁边专心享受美食,好似这是一品菜大会的林瑾瑜忽然开腔了,他道“别,宁总,跟他没关系,我跟我爸是自己做贼一样摸过来的。你不要想多了。”自己勇于当贼也就算了,还无比顺手地把这桂冠也一块颁给自己爸爸了,林怀南哭笑不得,训斥道:“小瑜,怎么这么没礼貌。你没跟过这个项目,安静点,别说话。”林瑾瑜有点不解又理直气壮地道:“我才是货真价实的正牌乙方,我为什么不能说话?”呃……林怀南无话可驳。“……你说得对,”宁晟凯看了他一会儿,道:“那么,小林总,你来跟我谈吧,我又想了想,300万作为a轮来说确实不算多。”他在暗示林瑾瑜,因为不知道小梵叫什么,他随便取了个称呼。听懂了暗示的林瑾瑜好像没听懂一般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这个必要,婚内财产属夫妻共同所有,我把我那半全权委托给他了,你们继续。”说完继续专心致志吃菜。林怀南:“??????”什么东西,他儿子何时变得如此口无遮拦了?他正要尴尬打下圆场,说自己儿子在开玩笑,却见宁晟凯愣了瞬后笑了笑,不再坚持,继续喝酒去了,并道:“林总,”宁晟凯说:“敬你一杯,教子有方。”“哪里哪里,宁总过誉。”林怀南在心里疯狂擦汗,心想哪里教子有方,明明是个麻烦精。他先前已经陪宁晟凯喝过不少了,茅台度数不低,此刻林怀南有些不胜酒力,却没办法,只能舍命陪君子。“宁总,”正当林怀南借口去盥洗室,实则准备运用些酒局小伎俩,偷偷把喝下去的酒吐点出来时,除非涉及到合同问题,否则寡言少语的张信礼站了起来:“我陪您喝吧,”他平静道:“您是业界前辈,本来无论我敬你几杯也不算多。”林怀南已经去盥洗室了,三个知情人之间说话不用再客套,宁晟凯一笑,道:“车轮战?对我没用的,我酒量可不差。”应该说非常好——跟一般人比。正在吃饭的林瑾瑜心想:哈?你在他面前说?张信礼眉毛一挑,没回答宁晟凯,直接用自己杯子轻轻碰了下他的杯沿。明明是清脆的一声,不知怎的,林瑾瑜幻听成了冲锋的号角。十五分钟后。悄悄吐完酒又干干净净洗了手,整理好仪表的林怀南再回到包间时见张信礼与宁总不知何时肩并肩坐到了一起,桌上两道主菜都已经上了,都是全须全尾的大菜,一道松江鲈鱼,一道乳猪,具被片好肢解,只等食客品尝,林瑾瑜看着那猪嘴里的苹果,觉得这主菜不应该叫松江鲈鱼和乳猪,应该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跟“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