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蘅说的不错,他的确是给萧澜禀过,而且不止一次,但鉴于以往,萧澜并没有全信。“太后没有让你做什么吗?”萧澜默了一瞬,他心里不能说不难受,可影响不了他一贯的冷静。闵蘅闭口不言。“朕猜猜”,萧澜睇着他,“与皇后有关?”闵蘅面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偏殿方向看了一眼,萧澜忽而道:“朕动过杀你的念头。”闵蘅瞬间就懂了,脸上不复方才的漠然,有些窘迫,他低声道:“微臣从未枉做他念!皇后娘娘更是无辜。”“朕当然知道”,萧澜笑了笑,“朕信不过你,但任何时候,朕都信得过自己的皇后,所以没有动你分毫。然而今日,你利用了她。”闵蘅腰板儿缓缓塌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皇后的甜汤里,你兑了水芹汁,这东西本是好的,她喝了能增益气血,护血脉,可朕喝了却正好相反,因在濮阳时闻过那劣香,皇后当初泡了好些日子的药浴方好,朕也曾吃了闵馨的几服药……”闵蘅忙道:“此事与闵馨无关,当时她被微臣借口关在家里,并不知晓我多添了一味药。”萧澜神色淡淡,闵蘅顿了下道:“既然刘院正已然查明白,皇上必也清楚了,这水芹汁于皇上便如一味药引子,可引当日香毒,不过因时日太久,见效甚慢。闵蘅是寻家仇,闵馨当初年纪太小,不知旧事,我有心护她,未曾让她插手半点儿,请皇上明察。”他痛痛快快地都认了。“你的确是有心护她,亲事都给她相看好了,可惜时间赶不及。”延湄等人在偏殿大半听不到,但后面几句声音大还能听个一句半句,闵馨闷头便要到外殿去,萧真伸胳膊一挡,拽着领子把她推到了傅长启身边。闵馨眼泪连串般地往下掉,抬眼看萧真,萧真脸上笼了一层寒霜,再不向之前那般温和调笑。闵馨也不敢哭出声,抽得打嗝,傅长启递了帕子给她,一手在她肩膀上按了按,轻轻摇头,闵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几个时辰前她还与傅长启傻笑,几个时辰后,觉得一切都变了。延湄随便看一眼,也不管他们做什么,自己坐在案后,翻看一本算术书。外殿萧澜吩咐了一声:“韩林,刀。”韩林应声进来,解下自己的佩刀,呈到萧澜面前,萧澜挑挑眉,韩林便站过来,取下刀鞘,寒光晃着闵蘅的脸。闵馨在门缝看着,禁不住一声低叫。外面手起刀落。发落外殿,手起刀落。“铮…”一声略微刺耳的声音。刀尖划过闵蘅身旁的金砖,留下一道泛白的印子。闵蘅脸色煞白,眼皮颤得厉害,嘴唇紧紧抿着,但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了他的紧张,慢慢睁眼,见萧澜一手拄刀,冷眼看着他。“朕还当你是不怕死的。”殿内无风,闵蘅的脖子上全是汗。他咽了下唾沫,嗓子依旧发干,道:“皇上要杀便杀。”一出声,他才觉自己仿似泄了一口气,浑身发酸。萧澜随手一转刀柄,刀立着转了个花,他松手,刀交韩林手中。“这一下是你谋害朕的”,萧澜稍稍弯腰,缓声道:“皇后心里一直记着你当初的救护之恩,今儿朕替她还了,省得她再记着。”一语诛心。闵蘅不可遏制地手抖了,道:“我还加害了太后娘娘。”——此刻他但求一死。萧澜眯了眯眼,由上而下地审视着他,道:“闵蘅,你这人个坏不透却又好不够,想拿拿不起,想放又放不下。”他声音稍低:“你知道朕与皇后同吃同住,因而借她的手来害朕,可是,那水芹汁所加的量不大,后面更是越来越少,及至昨日与前日的甜汤里,甚至没有加,这是为何?”闵蘅眉头一皱,偏开目光。“因为你后悔了”,萧澜冷笑,“你自打动手那日起,心里便挣扎不休,一面放不下旧年之仇,一面又唾弃自己行暗害之事,心中翻来覆去,无法安宁。”“其实,你若早就打定主意,就该早早将妹妹嫁出去,她冠了夫姓,自然株连不到。从颍川到金陵,你的机会绝不止这一次,却磨蹭到现今才动手,朕若是你”,萧澜道:“不会用这么慢的法子,因为你一旦做了,纵然再后悔,也没人会领情。”闵蘅腰背一跨,颓然道:“皇上便是看穿了臣的性子,才准微臣继续留在宫里?”萧澜挑挑眉,没说话。闵蘅自己何尝不知?在未入京之前,萧澜应是信他的,他确实有许多次能下手的机会——萧澜受过好几次的重伤,在他医治之时,只要有那么一次豁出去,在萧澜外敷的药上用毒,萧澜怕都难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