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食指在桌上敲了敲,仍在思索,过了片刻问道:“三哥,你可知眼下的匈奴王是谁?”“伊邪”,萧真自然是知道的,两个月前老匈奴王病去,三王子伊邪斗败了两个哥哥坐上王座,常叙早就递折子报过。说起伊邪萧真更是咬牙,起身走了几步,“那狗东西若是亲自领兵,臣更是得去了!求皇上允准!”萧澜凝目看了他片刻,眉间一舒,道:“三哥说的在理,兵将不历战而不能长,振奋士气,压住军心,没有什么比朕亲征更好。”“皇上要亲征?”萧真瞪大眼睛,立时反对:“那怎么成!”“怎么不成?”萧澜一哂,“朕又不是没与匈奴人交过手。”“当初是当初!”萧真急道:“与现今怎么相同?”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更何况萧澜是万金之躯,真有个损伤,满朝文武哪个担得起?萧澜看他发急,反倒哈哈大笑。第二日朝堂上,萧澜此话一出,果然朝臣们也皆是反对,包括陆文正在内,大家理由都和萧真差不离——皇上以天子之躯,不能轻涉险境。下朝后,萧澜命人宣陆潜进宫。“先生也反对朕亲征么?”萧澜坐在桌案后问。陆潜想了片刻,一笑道:“于私,臣的确要反对;于公么……臣赞同皇上。”“先生恐怕是唯一赞同的人了”,萧澜露了笑意,须臾又摇摇头,道:“也未必,朕还没问过皇后的意思。先生说说,为何赞同?”陆潜扶着拐杖站起来,躬身,“那臣便斗胆揣测圣意了。”萧澜示意他说。“眼下,濮阳告急。”陆潜徐徐道:“朝廷召集兵马,实能愈百万,若都派往濮阳,不愁击退不了匈奴。然而兵马愈多,其一,召集起来时日要有所耽搁;其二,主将不好定夺。尤其京师的兵马比重较大,但这些年却未曾真正与匈奴人交过手,乍一去可能会轻敌大意。”“而且”,陆潜笑了笑,“京兵自持贵重,从上到下都带着股子傲气,此去濮阳,遇了北地将领,未必能老老实实听令,可濮阳已经开打,军中不容有磨合的功夫,稍有不慎,都可能损兵失城。皇上亲历过沙场,比旁人更懂这中间的变数。反不如陛下亲征,大军一心所向,必然士气高涨,同仇敌忾。”他说完,萧澜便挑了挑眉毛——正是这么回事。“朕此次亲征”,萧澜自金阶上下来,“无法带皇后同行,听闻先生府中有一女,闲来倒可让她入宫与皇后说说话。”陆潜一怔,喜得单膝跪倒:“谢皇上恩典!”随即又担心道:“皇后娘娘可允准么?”萧澜笑笑没应声。要不是闵馨已不在宫里,傅夫人的身子又不能老折腾,也不必如此,至于能否投缘,只能等见了再说。晚些回赤乌殿,萧澜便将要亲征一事说与了延湄。延湄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萧澜有点儿担心,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低声问:“你不乐意叫澜哥哥去?”“乐意”,延湄蹭蹭他的脸,说:“是假话。”“澜哥哥很快回来”,萧澜保证道,“别担心。”“我不能去么?”延湄问,“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真的。”从濮阳到金陵,延湄一直跟着萧澜,不是没有见过打仗,并不怕。“这一仗打的时间可能不会太短”,萧澜亲亲她,轻声道:“你在那儿,澜哥哥会分心。”延湄鼓鼓嘴,不说话了。萧澜就势吻她,延湄顶他额头,贴着嘴唇问:“得多久?”“两、三个月。”萧澜勒在她腰上的手用力,让她紧贴着自己,“你等在这里,澜哥哥就会快些。”延湄哼一声,在他怀里乱动乱蹭,半天,她说服了自己,闷闷点头。萧澜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还没走,心里已生了不舍,轻轻重重地吻她,延湄抱住他的肩膀,说:“不准受伤。”“嗯”,萧澜应道,“回来让皇后娘娘查验。”……皇上下了旨,大臣们劝谏无效,只得上下一通忙忙,力求此次能周全周全再周全。走前一晚萧澜琐琐碎碎地给延湄交代了许多事,从吃穿睡说到傅夫人进宫,萧澜特留了旨,这几个月里,傅夫人每月都可进宫一次,又说到陆家小娘子,告诉延湄闷了可以宣人进宫说话,延湄还没见过这个实际上的妹妹,不怎么在意,听着他的话点头。到最后,萧澜说着说着又觉怎么都不放心了,“要不……”他蹙着眉头,“你跟着我一起”几个字就要蹦出来,延湄仰头亲了他一下,说:“你来。”她把萧澜拉到暖榻旁,说:“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