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百步,他看真切了,延湄就是在笑,并且两手拢在嘴边,冲他做了个口型,“澜哥哥。”隔着这么远,延湄没出声,他们算不上是新婚燕尔,可萧澜就是脸红了,心也砰砰跳。延湄转而一手搭着耿娘子,一手掐着腰,似乎是要侧身从凤辇上下来。萧澜看着她的动作,猛地心口一窒。紧接着,一股比得胜还朝更大的喜悦,瞬间冲击了他。他脑中一懵,没顾得身份,更忘了什么英姿不英姿,一腿从马上掠过,直接蹦了下去,冲着延湄跑。亲随的禁军不知怎一回事,也跟着全部跳下马,随着皇上往前跑,前面的禁军哗啦啦让开道路,更是莫名,只能齐齐下马,跪地行礼。不足百步之距,萧澜顷刻间已到眼前。延湄还没从凤辇上下来,瞪大眼睛,低头看他。萧澜也看着她,喘得说不上来话,不是累的,他紧张。韩林眼尖,跟着跑到近前已瞧出延湄十分明显的身孕,先行单膝而跪,扯着嗓子道:“臣恭贺皇上皇后!”他一嗓子喊出来,后面队伍虽没有完全弄明白,却也一茬儿接一茬儿地跪,朝中百官月前也差不多从女史那里知道信了,出城时也见到皇后身型,在后头也跟着跪,一时间城外回荡着一声接一声的山呼:“恭贺皇上!恭贺皇后娘娘。”延湄也没有立即下辇行礼,她笑吟吟地将手伸向萧澜:“澜哥哥,你回来啦。”萧澜这半天气儿才算喘匀了,抓紧她的手,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踏着宫凳儿跳上凤辇,才说了头一句话:“快将凤辇掉过头去,这里迎着风。”结局·前篇回去的路上,萧澜问她:“这辇晃不晃?颠么?你冷不冷?”这已经是皇帝陛下第……六次问了,前两回延湄还乖乖地答“不晃,不颠,也不冷。”次数多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澜,冲他勾手指,萧澜附耳过来。延湄小声道:“澜哥哥,你打仗打傻啦?”萧澜笑起来,暗暗捏她的手,低声道:“是有一点儿。”他强按激动,拉着延湄往自己身上靠,又反应过来自己穿着盔甲,太硬太凉,便将辇中的白虎皮搭在自己身上,延湄默默地拿开,训他说:“坐好。”——自知晓圣驾哪日抵京伊始,女官便给延湄教了许多,他们要从城外进到宫城,因此次大战告捷,朝臣们与巡防营商定,并没有完全让百姓回避,因而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沿街拜扣天恩,延湄端着肩膀,坐得那叫一本正经。萧澜用暖炉捂热手,护在延湄腰上,说:“往后靠着些,无妨。”延湄斜眼看他,假装没听到。萧澜乐出声,一手掩在她的氅衣中,来回搓,延湄后腰被他搓得温热,舒服些,慢慢往后靠,萧澜另一只手捏她的脸,又问:“怎么也没胖起来?”延湄见凤辇到了御街,快进宫了,这才松口气,歪头注视着他,不说话。萧澜被她这样看,心头发热,也不想说话了,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奈何还未到宫中,只能忍着。忍了一路,等终于入端门,回了家,萧澜发现了件十分令人恼火的事——百官都还在,正等着颂扬皇上,他回赤乌殿之前,得先去趟武英殿。萧澜杀气腾腾地去了。延湄先回赤乌殿,萧澜刚刚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能乱走乱动,不过延湄今日在辇上坐得久了,反有些腿麻腰酸,不如稍走一走。她在离赤乌殿还有一段路的宫道上下了辇,心情颇好,走路步子也快,耿娘子一个劲儿地叫她“慢些慢些”,没走出多远,听见后面有人大声道:“皇后娘娘!”延湄侧身,望见离得老远的宫墙根儿处有几个宫婢和内侍在拽人,一人背靠着宫墙一边挣扎一边朝这边喊。耿娘子皱眉,她方才在后面,隐约看见有侍卫带着个女子进了后宫,似乎还有个孩子,正打算将延湄送回赤乌殿后就去悄声问一问。……皇上打外头带回来的?她冲桃叶使眼色,桃叶快步过去,低声斥责了几句,让内侍先把人拽走。她与耿娘子上回一个在京里,一个在濮阳,都没见过这位曾经的宸妃。秦宛根本不屑搭理她,又冲延湄叫了一声。延湄这时听着声音有两分熟悉,她垂眸一想,大概猜到了是谁,开口道:“带过来。”耿娘子怕这人乱说乱喊,再惊了延湄的胎,又怕像上次说“纳妃”一般与皇上闹别扭,忙道:“娘娘,要不还是等皇上……”延湄摆摆手,耿娘子无法,只得示意桃叶带人来。一到近前,耿娘子便叫了个“坏!”——女子姿容的确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