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华清宫的种种变故,瞒不住世人。
再者,华清宫本就和长安城相距不远。
一时间,宋颐还有余孽尚存于世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前阵子的七夕,永兴坊走水,宋颐的那个女儿不是葬身火海了么?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在世,而且还在皇宫蛰伏数年,险些兵变成功。这宋家啊,还真是阴魂不散!”
其时,腰佩陌刀的金吾卫正押解着囚笼中的桓颂,浩浩汤汤走过朱雀大道,直往大理寺牢狱而去。
经过这几日的调理,桓颂的伤情大致稳定,再加上那晚,镇国公府的侍卫有意避过他的要害,并无取他性命之意。是以,如今的他虽身处囚笼,却仍旧如常,顶多就是憔悴消瘦了些许。
他虚弱地靠着笼壁,冷眼睥睨这些议论纷纭的人们,神情始终淡漠。
好似这些闲言碎语,都与他无关。
“说来,他当年也是奋发踔厉的少年将军,因为一场战役,一举成名。不曾想,时隔多年,竟已是这般处境。”
十八年,太久。
岁月催人老。
当年见过他飒爽英姿、满心钦敬仰慕的少年郎,如今也是不惑之年。
现在围观的这些五尺童子,早已不知往昔,只知道他是逆臣宋颐之后,是个祸乱社稷、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们围着关押桓颂的囚笼,不停地做着鬼脸,“大坏蛋,大坏蛋!”
童言无忌的笑语,蔓延了整条朱雀大道。
紧邻道旁的阁楼二层,一名女子打起竹帘,目光追随囚车远去,望着路的尽头,怔怔出神。
她的身后,穿着棕褐短打,佯作普通百姓的暗卫不禁催促道:“姑娘,我们该走了。”
闻言,宋初瓷蓦然回首看向他。
她是生来就带有的病弱,这阵子不见天日的躲藏,使得她的身子是更加的虚弱。这时,她逆着天光站在窗前,身姿纤薄,小脸煞白,就仿若枝头的荏弱梨花,不堪风吹,不堪雨打。
七夕那日,永兴坊的大火,并未让她葬身其中。
——那不过是桓颂安排的一出金蝉脱壳,为的,就是让她假死脱身,给她一个焕然一新的未来。让她可以逃离长安这个是非之地,逃离皇室的掌控,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也是桓颂,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
他自知华清宫之行,凶多吉少,不论是成是败,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就算他真的为宋家报了仇,手刃了当今这个昏君,他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毕竟,他虽是筹谋多年,但也不可能把控住天下、把控整个朝堂。
是以,他决绝地去往死地,却将唯一的后路,留给了她。
宋初瓷也是在跟着这个暗卫死遁以后,方才从他这里慢慢知晓,有关桓颂、有关她阿兄的事情。
宋初瓷看着身后的暗卫,良久,嘴唇翕动,道:“那我阿兄呢?我们就要这样,撇下他不管吗?”
暗卫道:“主子做好的决定,无人能阻拦。况且,事到如今,我们也无力更改。”
他们人手有限,大都折损在华清宫的那场兵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