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边,夏孟辅也闹着要女儿送了他一艘飞轮船。昭理城的局势自从他来了江州以后,和段泠歌之间就一直在胶着纠结,他和段泠歌互相拉扯,各有输赢进退。只不过现在趁着《六诫经》搅起的浑水,段泠歌那边突然发力,他一时不防被打得措手不及,偏偏他被停职,又在江州,动弹不得。
直到现在段泠歌似乎身体不好,又沉迷于儿女情长的事情懒于政事,夏孟辅决定回昭理城想办法扳回一程。有了想法以后,他喜滋滋地乘着飞轮船带着新纳的小妾回昭理城了。
然而,让夏孟辅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回到昭理城的时候,发现世界瞬间变天了。
首先是他发现盐铁专营已成事实,而段泠歌手中的三院,在他去江州的短短几个月内迅速部署完成,不单只是他手中的权利被削弱,以他马首是瞻的大小世家们竟然也将地方上的治权拱手相让。
这就形成了一个夏孟辅从未接触过的格局:以前他一手把持朝政,纵览大权,是建立在各大世家都支持他的基础上。而段泠歌坐拥三院,三院下辖的分支机构掌管了了各个地方的政事、司法、军政,等于地方控制权集于段泠歌一身。
这是夏孟辅一直梦寐以求却始终没有实现的集权!
夏孟辅气得差点吐血,想明白以后便是一脑门的汗。要知道,权利就是一只老虎,不是你掌控它,便是被它一口吞噬。夏孟辅身在这个位置上只能把持朝政、把权力牢牢攥在手中,丝毫不能松懈。
因为上有段泠歌和皇帝随时想除掉她,下有别的世家虎视眈眈随时要取代他的位置。他稍有露怯,整个夏家世族就是万劫不复。只能进不能退。
夏孟辅紧急招了世家族长和众亲信大臣来商议对策。夏孟辅怒道:“老夫一段时间不在,你们就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段泠歌与段溪,一个女人一个十岁小儿,懂个啥?为什么会让情况至于此?!”
“丞相息怒,长公主的政策强力推进,兼有大量财力、雷霆军力支持。我等凭一己之力,独木难支,实在是抵不过也。”有人辩解道。
夏孟辅怒声断言:“段泠歌的政策是推行不下去的!她强推必招致强烈反扑,昭理城之外、各地的世家们不可能放弃势力,反抗骚乱起来,皇权必不稳,所以她不敢!你们怕什么,大胆一点。”
“可是,可是问题在于是……她真的推行了。而且最开始反对的声音是很多,但是丞相您离开昭理城以后反对没有变得声势浩大,这种反对反而越来越少了。各地的世家们似乎不那么强烈反对,甚至有些实力单薄些的,已经归附于公主,我等游说他们共同抵制,竟做不到了。”
“什么!竟有这等事?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夏孟辅十分不以为然地把桌上的茶盏都扫到地上摔碎了。
然而说话不能太铁齿,夏孟辅接下来真是体会到了。他急忙派人四处查探才发现,时代变了!
原来,在一千年前的古代,信息传递不便,因此对于古代人的惯性思维来说,消息的传递以半年一年几年为单位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夏旅思是现代人,她要求的信息获取速度是以一种以天为单位的极限速度。
夏孟辅自然而然地以自身二十多年掌管朝政的经验来认为,段泠歌欲集权会触犯世家的利益,招致世家和百姓的敌对。
可是夏孟辅不知道在他消息不灵通的这三年里,夏旅思一直在让李儒做的事情是,在南滇国的所有州府里都做了许多的基础建设,再传授了许多农技和高产种子帮助世家门提高生产、造福百姓。
而于此同时段泠歌的集权,只涉及政务、法务和军务,世家门的一切经济利益都没有动。
段泠歌和夏旅思,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攻权术,一个攻技术;里应外合、搭配默契,硬生生地扭转了局势,三年下来,世家们在天下情势的判断上已经有了大大不同的转变。
于是世家们权衡利益之下发觉,现在收成比以前好、比以前富足、家里的农奴和治下的百姓们比以前更安居乐业,比起以前日子更好了而不是更差。既然皇家想要治权,又不是要收他们的地夺他们的产,于是世家门大多数都消停下来,不仅不造反,反而愿意配合段泠歌。
夏孟辅狠花了十日详细了解了现在的情形,发现比他想象中更严峻,以前觉得段泠歌只不过是个软弱可欺的小女子,现在他心里震惊于段泠歌的手段。
夏孟辅气得以进行学术辩论的名义,召集了代表着各个大小世家利益的文武百官齐聚在翰林学宫。
一阵说道下来,夏孟辅却发现原本出于利益团结在一起,威慑于权势对他马首是瞻的许多小世家竟然都变得犹豫摇摆起来。以前夏孟辅一点也不看重这些坐拥一坐城或者偏安一隅的小世家,可是现在他们纷纷态度暧昧,夏孟辅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慷慨激昂地痛陈:“诸公千万不要大意,此等大事一定不能让公主为所欲为。汝等莫要以为事不关己,她斗倒了夏家,下个就轮到你们啦。”
“啊这……”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除了几家实力最大的家族支持夏孟辅以外,别的家族被夏孟辅这一番连哄带吓犹豫不已。
而这时,驿馆议事厅的门口出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段泠歌身着一身华丽的金线绣龙凤纹红色织锦长袍,她缓缓地走进来淡声说:“众大人莫拘束,本宫刚回城,恰听闻大人们在此争辩天下实事,我过来听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