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裘斗篷早已丢弃,衣裙拖曳在地上,过不多久就会被烤得焦黑。段泠歌脱去厚重的衣服,割去长长的裙摆,脚上舒适的软靴换成了又硬又笨重的防火靴。
美丽的长公主,娇贵的长公主,优雅得仪态万千的长公主,段泠歌当了将近三十年。她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这次,如此狼狈,全然不顾仪态,只为越过这烈火山,奔赴一个未知的,有可能找到夏旅思的方向。
只不过,这地热实在是太炽烈,段泠歌的双腿在防火靴中,被烫出了泡。身上的汗像水一样渗出,流下,湿透了衣衫。这简直耗尽了段泠歌的体力,她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法抬起那重重的靴子,每一步,都有如千斤。
神智越来越模糊,昏沉的头不能思考,几乎无法指挥已无法动弹的身体。段泠歌无力地跪倒在地,双膝跪地,裙摆瞬间被引燃,连裤子都被烧焦,双手撑在地上,有如握住烧红的烙铁,被烫伤的疼痛瞬间攫住了全副神经,灼烧的痛感胜于撕心裂肺。
段泠歌咬着下唇强忍,却仍疼痛得轻哼出声:“嗯——”
“公主!”蓝陌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不许碰我!”段泠歌低声喝住了她,“我可以!”
“唔!”段泠歌强忍着手心被灼烧的疼痛,撑在地上自己站了起来,翻开手心,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蓝陌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光了,她只得抹一把眼睛,对段泠歌说:“至少让蓝陌给您上药包扎好。”
这次段泠歌没有拒绝。蓝陌为她的手掌撒上药粉,再用净棉布细心地包扎起来。
终于再夜间降温后,段泠歌用尽了最后一分体力越过了这座火山。下了火山,段泠歌和蓝陌的体力都消耗极大,入夜后不冷不热的气温里,蓝陌升起了篝火,段泠歌浅浅地在一棵树下和衣睡着了。
第二日天一亮,段泠歌发现竟然出现了奇景。原本龟裂的大地,荒凉的秃山不见了,她们往下走了一段,前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密林。林中郁郁葱葱、鸟语花香,静听远处有清冽溪流淙淙脆响。
段泠歌难得露出了笑容:“灵气聚集、林中闪现着金色的福光,祖先留下的典籍中有记载,这就是金钱豹灵兽居住森林了。”
然而段泠歌再继续靠近,就发现了密林的前面被无穷无尽的密密层层的带刺荆棘挡住了。蓝陌握着柴刀:“公主,蓝陌在前面开路,你跟在后面,虽费些时间,却是不难过去的。”
段泠歌无奈地叹了叹气:“蓝陌,又忘了,不得相帮。”
“可是公主自己怎么能持刀劈开这些荆棘,何况你的手上都是伤!”蓝陌又急得跺脚。蓝陌这样一个冷冰冰不紧不慢的人,被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感激得焦躁起来了。
“我可以。”段泠歌接过了蓝陌手上的柴刀,段泠歌淡笑着安抚蓝陌也给自己打气:“砍断一些,有一些间隙很大,我侧身而过,小心些,总能过去的。”
然而段泠歌还是想得轻巧了些,荆棘丛生、尖刺锐利而无情,纵然小心而过,不一会,段泠歌身上的衣衫被划破了许多处,每一处都露出了白皙的皮肤,那丝丝鲜血在漂亮无暇的肌肤上显得尤为刺眼。
蓝陌都顾不上心焦了,因为她这是发现了一只豹子从荆棘中钻出来,尾随这她们,它背脊上的毛竖起,圆眼透出猛兽的寒光,白森森的尖牙,嘴里发出“呜呜”的低沉声音。
“我杀了它。”蓝陌欲拔剑。
“不可!”段泠歌也紧张得握紧了刀:“山中之豹或许是灵兽的仆役,不可在灵兽的居地见血。”
“它或许会伤人,那怎么办?”蓝陌问。
“跑!”段泠歌突然用力挥起柴刀砍向面前的荆棘,然后狂奔起来。
蓝陌也跑起来。那豹子见段泠歌和蓝陌跑了,它也迅速钻进了荆棘丛中追逐着猎物。
蓝陌始终跑在段泠歌身后,她以自己的身体挡住豹子来的方向。段泠歌自然是知道蓝陌在保护她,万一豹子追上来,蓝陌一定会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拦住豹子让她逃的。
段泠歌不能把蓝陌置于这种境地,于是她只能逼自己越跑越快。
好难受……急促地呼吸,整个胸口像火烧一般疼痛。窒息……仿佛再跑一步,就会因无法喘气而憋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次死亡。
柴刀早已扔下,哪里还顾得上锐利的荆棘呢,只能以身撞向那密密麻麻的棘刺,只能以自己的身躯强行分开一条血路,努力向前奔跑。手上,臂上,身上、腿上、甚至脸上,无处不是血痕,无处不是刮伤。
火辣辣的、全身刺麻麻地疼痛着,段泠歌却不惧怕这种疼痛,她甚至享受着这种疼痛,比起夏旅思为了她而命丧悬崖的痛苦来说,这不算什么。只要能带她去向,有可能找到夏旅思的地方,她愿意。
段泠歌用尽了仅剩的一点力气狂奔,然后她冲出了荆棘,在突然发现眼前豁然开朗的时候,她失去了平衡,她沿着一个山坡滚了下去——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