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以为所有的恶人都要被处决,干脆先下手为强,先给自己找个善名。
把所有的恶人都灭了,灭恶人当然是功德一件,自己又摇身一变成了善人。城里再没有一个恶人,是不是这死劫就破解了?
“你眼睛看不见了,想必也没有看到善城里的卷宗。”一个人告诉他,“我便实话告诉你,那卷宗里记录了渡厄节,也记录道,渡厄节后,一切如新。”
姜遗光不能看卷宗,可他以城主为饵,让莫单和周齐帮忙看,那两人却没有和他说这事。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人说道:“那些卷宗早就被我们藏起来了,其他人看不到。”
“如果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你说,这一切如新,是何意?”
真要和他们设想的那样,一切如新,所有城民不论善恶皆被杀死,再复活?自此一切如新?
他们怎么敢赌?不如自己先除去恶人。
本以为万无一失,却跑出姜遗光这个奇怪的人。
不是善人,不是恶人。
放过他,不甘心。杀了他,好似也无用,恐怕又更“恶”几分。
他凭什么超脱这善恶之外?
恶意渐浓。
被判定为恶人后,心中恶念愈发浓厚,轻易便会涌起作恶念头,更不用说,他们本就厌恶又忌惮眼前这人。
姜遗光察觉到了杀意,却也无法脱身,他道:“为什么不等明天?等明天,一切真相都知道了。”
“你不是恶人,你当然能等。”有人嘲他,“非善非恶,明面上看,最不受拘束,但实际上,随时可能被两方同时对付。或许,这幻境的主人,是被你收入镜的?所以他才故意针对你。”
姜遗光面不改色,不回答。
他要是辩解,别人不会信。这副模样,反而叫他们怀疑了几分。
这时,角落里坐着的人终于起身。
“他问不出什么了,先放在这儿吧,等明天。”那是个女子,声音沉稳冰冷,看向姜遗光的目光也冷得像把刀子。
“别想跑,你叫也没用,周围没人能救你。”问讯的那帮人终于退开。
有人往他耳朵上左右两边各套了个棉花做的罩子,牢牢罩住,这下,他的耳朵也听不清了。他又被抓着手腕拉起来走,走到了另一个房间,放坐在小塌上,让他睡在上面。
这就是让他等明天的意思了。
姜遗光看不见,听不清,反正也做不了什么,索性闭上眼休息。
他闻到了一些血腥味和隐约的尸臭,不知从何处传来。
他没能看见,窄小的塌下,躺了个人。
周齐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双眼凸起,直勾勾地注视着躺在他上方的人。
……
白大儒身体算不得很好,却也不弱,他本就是南方人,在北方住了几十年,愈发怀念南方的冬日,便在冬日前回了南方老家。
若非今年陛下开恩科,他也不会慢慢往北走,准备一路游玩回京。谁能想到,在游玩的路上也能受惊吓,便加快了行程。
白大儒到了下个小县城,早就接到消息的县令亲自带了人在县官道口等候,替这位大儒接风洗尘。
听说他打算回京,这县令听到些消息,劝他,禹杭前些日子有反贼作乱,虽然朝廷派了人镇压,可听说那反贼头子逃了,也不知往什么地方去。朝廷发下令来,说反贼往北走是不可能的,很有可能往南方去。
南方多山,随便找个山头往里一钻,占山为王,朝廷也难发现。
至于二皇子失踪一事却被瞒得死死的,寻常百姓不知道,官员们也不敢说,不让这消息传出京城。因而这县令也不清楚,只含蓄暗示白大儒,路途危险,不如就留在本地,等风波过了再走,期间还可教化一二本地学子。
白大儒装着不懂暗示,用过饭后,拒绝了县令的邀请,带人去县中客栈住下。
他本想今夜不眠,看看到底是谁送来的信。可他白日乘马车太久,舟车劳顿下,即便不断提醒自个儿不能睡,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打更人从窗外过,敲着锣和梆子,一慢三快三声后,扯了嗓子喊出悠长一声:“丑时四更天,天寒地冻——”
竟四更了么?
白大儒惊坐起,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