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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荣国府。
晴雯同麝月、秋纹、碧痕几人,趁着宝玉不在,凑在一起摸骨牌。
往日里,晴雯若是摸起牌来,必定和其他丫鬟一样,将些瓜子皮花生壳弄得满地。
说白了,不过是宝玉向来纵着丫头们,不曾在意这些,倒引得人把没规律当了常例了。
只是今日,晴雯虽和大家说说笑笑,行事却规矩得很。
麝月看了半天,突然笑道:“真是奇了,你如今倒是正经人了,瓜子也不吃了,打起牌来也不大嚷大叫了。”
“你倒说说,我几时不正经了?”晴雯歪着头辩解道:“咱们屋里吵吵嚷嚷的,叫外头听见了,委实不像话。”
秋纹听见,顺势把牌一扔,“又输了,好没意思!”
几人正说着,外头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说道:“我从二门瞧见,李奶奶往这边来了!”
说得晴雯连忙上前收牌。
“你怕她做什么?烦死人的老婆子,都不在宝玉屋里管事了,还三不五常地来!”秋纹赌气不叫晴雯收拾。
晴雯推开她的手,劝道:“何苦得罪她。”秋纹方才努了努嘴,不言语了。
宝玉的乳娘李嬷嬷进来时,屋子已然收拾干净了,几个丫鬟做针线的做针线,打络子的打络子,静悄悄的,一派规矩模样。
李嬷嬷见没有好挑的,屋子里又没什么好吃食,碰了一鼻子灰,方悻悻地走了。
等她走了,晴雯才推了推怄气的秋纹,低声说道:“你当我存心让你不高兴?我也是为你好。李奶奶是宝玉的奶娘,岂是咱们吃罪得起的?”
“我吃罪不起?她也不散泡尿照照,自己在宝二爷面前有几分脸面!多嫌着她呐!”
秋纹向来是这样的脾气,往日晴雯还是块爆炭时,方显不出她来。
如今晴雯收敛了,倒将秋纹衬了出来。
“咱们得脸又能得几时呢……”晴雯叹了口气,“也不怕你吃心,难不成咱们还能在宝玉房里待一辈子?”
听见晴雯这么说,秋纹露出一丝笑来,促狭地说道:“我们没造化,你却未必没有。”
“我可没那个福分,纵是有,我也没那份志气。”
想起前世的事,晴雯的眼神不免有些发冷,“通房姨娘,又是什么好事了。再者说,没名没分的,老早就想着这些,才真是没规矩。”
她这么一说,屋里的几个丫鬟顿时有些伤感。
碧痕说道:“如今也渐渐大了,没见过爷儿们及冠以后,房里还有十几个丫头的。若是宝玉将来成了亲,咱们几个该去哪,却也没个准呢。”
“怎么没准?”麝月往东北方向看去,“二奶奶的院子,就是现成的例。琏二爷从前的丫鬟,不得脸的全都配了小厮,得脸的也不过当了管事娘子,只一个平儿还是二奶奶的陪嫁。”
麝月说到这的时候,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袭人。
谁还能越过她呢?
二太太最看不得丫鬟勾缠着宝玉,能留一个袭人已是开了天恩,剩下她们几个,最后也不过嫁了底下的那些臭男人罢了。
此时屋里的几个丫鬟,都是同年生的,今年都不过十四岁,最大的便是晴雯,之后是麝月、秋纹,碧痕和绮霰则再小几个月。
放在外头,这个年纪的女子,再过一年便能嫁人了。
贾府待丫鬟们虽说像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但到底也只能把人多留几年,到了十七八岁,也躲不过嫁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