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眼前一亮,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浮沉子之前一直迟迟不愿离开萧营,为什么在阴阳教时,自己希望他用萧元彻许诺的奖赏,替阴阳教俘虏求情,被他拒绝的原因。原来,这平素吊儿郎当,嘻嘻哈哈,没个正性的浮沉子,心中早就打算好了。他要救吕秋妍和吕邝,若是事情进展得顺利便最好,若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那他这个被萧元彻许诺的奖赏,便成为了他和吕氏父女免死的金牌和唯一的机会。只是苏凌明白,当时萧元彻随口一说的奖赏,萧元彻是万万不会想到,会被浮沉子用来救人,救的人还是他萧元彻必杀的吕邝。依照萧元彻的脾气秉性,他真的愿意兑现这个奖赏么?难啊!想到这里,苏凌再不犹豫,也朝着萧元彻一叩首道:“丞相浮沉子所言,您听明白了吧,现在他希望用您许诺的奖赏,向您要求赦免吕氏父女丞相,这吕氏父女,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娘,另外一个是痴傻疯癫之人,他们对您来讲,真的没有任何的威胁啊小子斗胆,恳请您念在浮沉子屡次帮忙,立下大功的情份上,就赦免了吕氏父女,让他们跟着浮沉子离开,从此再不返回就是!丞相,请三思啊!”萧元彻手捻须髯,眼睛眯缝着,神情阴晴不定,久久未曾表态。郭白衣这才叹了口气道:“主公浮沉子所作所为,的确犯了大罪理应不能饶恕,但是,白衣以为他虽有错,但前番龙台之变,他舍身相助,今次剿灭阴阳教,亦是费心周旋,如今主公亦可以看得清楚明白这浮沉子对那吕秋妍,情根深种还望主公三思,成全他们才是啊!”说着,也朝萧元彻长揖大拜。现场安静得出奇,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萧元彻只是手捻须髯,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众人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紧张的看着萧元彻作出最后的决定。浮沉子、吕秋妍和吕邝的命运,就在他一念之间。一念生,或者,一念死。“呵呵呵呵呵”萧元彻忽地淡淡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直到最后,竟蓦地仰面大笑起来。可是,他的笑声听在每个人的耳中,却并不觉得有多么的轻松。萧元彻蓦地朝着浮沉子走去,半途时,与跪着的苏凌擦肩而过,却是半眼都不看苏凌,径自来到浮沉子近前,然后不言不语,眼神也并未带着什么怒气,十分平静的看着他,仿佛是在重新认识眼前的浮沉子一般。浮沉子事到如今,却也豁出去了,整个人变得坦然了许多,见萧元彻一直如此看着他,却淡淡一耸肩,似乎还是如以前那般,玩世不恭中带着些许的无所谓道:“萧丞相浮沉子该求的奖赏,已经求过了您可是堂堂的丞相定然不会说话不做数的吧”“好啊!很好”半晌,萧元彻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轻轻的说道。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好,还是假的觉得好。然后,他转头看了跪在地上的苏凌和一旁一直长揖的郭白衣,这才叹了口气,平心静气道:“行了,你们一个是我的祭酒,一个是我的长史,一个跪着,一个揖着,让别人看去,成何体统如今闹的也差不多了,都起来吧”郭白衣这才站直了身子,暗暗的朝苏凌递了个眼色。苏凌闻言,心中一喜,忙抬头似确定一般道:“丞相那您的意思是愿意放了他们么”萧元彻看着苏凌道:“放不放的你总是先站起来,怎么苏小子,我可是记得,你这膝盖可是从来不怎么喜欢跪下的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跪着与我答话么?”苏凌一怔,这才赶紧站了起来。萧元彻见苏凌站了起来,这才又长叹一声,眼神之中多了些许的意味深长道:“苏凌啊你可曾想过,今日我为何要让你亲自处理这件事么?又为何一直揪着浮沉子他们不放呢?你想让我放了他们,倒也不难,只要你回答我这个问题,答得让我满意了那我便放了他们,又能如何呢”苏凌闻言,心中暗自苦笑,暗道,萧丞相啊萧丞相,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永远都不忘考教我也罢!苏凌并未立时回答,暗自思忖了一阵,这才拱手道:“如此,小子就斗胆试解一番小子觉得,丞相您今日的用意有三”萧元彻闻言,微微耸了耸肩,沉声道:“哦?那我就要好好地听一听了”“其一,这件事事发突然,在丞相您看来,浮沉子突然来救吕氏父女,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所以您想要搞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苏凌一脸淡然的说道。,!“呵呵这却不通了我若是真的想搞清楚这个牛鼻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可以直接抓了他来问就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还要叫上你一同来到现场呢?”萧元彻不置可否地淡淡说道。“小子说过,事发突然或者说,丞相,您其实心中早就怀疑浮沉子了”苏凌笃定地说道。这下,连浮沉子都有些意外,插言道:“苏凌你要是想不来词就别硬凑这话道爷听着怎么这么玄乎呢?”他这口气。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浮沉子的风格,好像眼下的一切难以解决的事情,竟似乎被他抛之脑后了。苏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方道:“浮沉子,说你没脑筋吧,你倒是有些小聪明说你有脑子吧,这你都看不明白我且问你,连我都看出来,这次你一反常态的一直赖在营中不走,定然有问题,萧丞相难道就看不出来么?”“啊这”浮沉子一翻白眼,挠头无言。苏凌这才又朝着萧元彻一拱手道:“丞相定然也看出来了,这牛鼻子死乞白赖地赖在军营之中,迟迟不肯离开,更借口没有想好向您讨要何种奖赏而赖着不走,定然有猫腻,所以丞相您也就没有打草惊蛇,随他留下,而您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个一反常态的浮沉子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不是”萧元彻并不否认,淡淡点头道:“不错苏凌,你说下去”“所以,小子斗胆猜测,丞相您表面之上不动声色,实则在暗中吩咐了人,跟着这浮沉子,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小子猜测得不错,您吩咐暗中跟着这牛鼻子的人,应该是伯宁大人和他的暗影司,对不对?”说着,苏凌缓缓的看了一旁的伯宁一眼,却见伯宁仍旧一脸阴鸷,目不斜视地盯着浮沉子。萧元彻却是微微一皱眉,有些意外道:“苏凌啊,你能猜出我派人暗中跟着这牛鼻子,我倒也不是十分意外,可是,你怎么连我派的是伯宁都猜得不差呢?莫不是伯宁事先和你?”伯宁闻言,刚想出言,苏凌却是一摆手道:“丞相您却是误会了伯宁大人自然不可能事先跟小子说明这些,若是小子事先知道了这一切,无论如何也要提醒那浮沉子,让他约束好自己的行为,那也就不可能有今晚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你是?”萧元彻有些好奇道。“其实,猜出来世伯宁大人跟着浮沉子倒也不难,其一,丞相您与小子来到这里时,小子就看到这牛鼻子正跟黄奎甲和伯宁大人纠缠,这院中,除了他们之外,便是十几个暗影司的兄弟那在外面守着的撼天卫,并无一人进来,所以这便是小子推断是暗影司伯宁大人跟踪浮沉子的第一个原因”苏凌解释道。黄奎甲闻言,面露愤愤之色,朝苏凌嚷道:“苏小子这个鸟道士,实在是胡搅蛮缠,老黄俺可快被他气炸了,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一百个脑袋,俺老黄都给他拧下来了”浮沉子闻言缩了缩脖子,却似乎示威似得朝着黄奎甲撇了撇嘴。苏凌这才一脸歉意朝黄奎甲道:“奎甲大哥受委屈了苏凌先向奎甲大哥道歉了!”“拉倒拉倒这事就此揭过,但是苏小子,你可得好好跟主公说俺气着没什么,你小子要是跟那个鸟道士合起伙来,把主公给气着,俺老黄可第一个不答应你!”黄奎甲一摆手,瞪着牛眼道。苏凌明白,黄奎甲一心护主,心直口快,自然不会放在心来,忙点头道:“老黄放心我定然好好跟丞相解释!”萧元彻却是哼了一声,半真半假地嗔道:“苏凌啊,你小子也读了不少书还没有奎甲这憨货通透呢”苏凌脸一红,只得揭过话茬,继续又道:“小子猜测是伯宁大人暗中跟着浮沉子的第二个原因,其实就是现场的情况,还有浮沉子方才的讲述”“道爷的讲述?苏凌不是你特么的逼着道爷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道爷烂肚子里,一辈子都不会讲,结果现在什么事都摊开在明面了,道爷好歹是两仙坞二仙之一,这要是让策慈我那个便宜师兄知道道爷我动了那个心,那两仙坞道爷再也回不去了!都特么的赖你!”浮沉子颇没好气道。苏凌瞪了他一眼道:牛鼻子,你特么的还好意思说我?我看你之前一直不愿说实情,说什么是怕牵连我苏凌,其实是你怕你动凡心,破了戒,喜欢人家吕姑娘的事情让大家知道对不对啊?所以你硬扛着”,!一句话,浮沉子和吕秋妍皆是一脸通红。浮沉子一摆手,嘟囔道:“随你怎么想去,反正道爷早就不不想干什么破道士了!”苏凌这才又道:“牛鼻子,你都不想一想,这守将府何处啊,撼天卫又是什么军队,怎么可能让你那么轻而易举的酒能进了这守将府呢?”“那是道爷本领高强管旁的人什么事,另外还有谭白门给我提前透露了消息所以道爷才”浮沉子有些不服气道。“你可住嘴吧,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货!浮沉子,我就说嘛,小聪明一点用都没有若是撼天卫来真的,莫说是你,就是我想要突破他们的封锁,潜入守将府都做不到,何况是你呢你好好想一想!”苏凌嗔道。萧元彻看了苏凌一眼,似乎饶有兴趣道:“那苏小子,你说说看,为什么浮沉子能进得来这守将府呢?”“很简单,因为丞相您提前授意了您应该授意了一个人,让他提前知会了在西墙处埋伏的撼天卫,故意卖了个破绽,造成了西墙封锁的不严密的假象而做这件事,不能做得太假否则浮沉子可能会被识破,所以,您不可能直接跟奎甲大哥吩咐让他撤了几乎整个西墙处的撼天卫,您只能吩咐伯宁大人,伯宁大人心思缜密,请君入瓮这招也是暗影司惯用的手段,所以定然是伯宁大人按照您的命令,传达给了奎甲大哥,所以才有了西墙处只留了那几个撼天卫”苏凌又道:“西墙处暗中都布置好了这一切,可是呢如何能让浮沉子按照丞相您的谋划,从西墙处进入这守将府呢?于是,那谭白门便粉墨登场了谭白门在半途拦住这牛鼻子,向他说的守将府西墙处埋伏有漏洞这些话,都是出自伯宁大人的授意,浮沉子当时大意了,信了谭白门的话,这才按照丞相您事先布置好的一切,从西墙处,迷晕了那几个撼天卫,偷偷的溜进守将府”说着,苏凌瞪了一眼浮沉子道:“牛鼻子,你还洋洋得意呢?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丞相设下的计策,好让你进了守将府,进而一举两得,一则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二则好乘机将你堵住,到如今你插翅难逃了吧!”浮沉子闻言,暗中思忖了片刻,这才一拍脑袋道:“是也!是也!特么的,道爷这才着了道了怎么没看出来呢?唉,现在想想,谭白门这玩意儿如何能知道守将府西墙处暗中埋伏的人少呢?道爷大意了!大意了啊”苏凌叹了口气道:“牛鼻子,若是丞相不事先传令,按兵不动,看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根本进不来这守将府,无论是撼天卫还是暗影司,早就拿下你了!所以”苏凌朝着萧元彻一拱手道:“丞相您这么多的安排,最大的用意,就是想看看这浮沉子到底想要做什么,到时候人赃并获,再将他拿住这便是您的第一个用意,不知道小子说的对不对”萧元彻点点头道:“很好,苏凌啊,你果然有才连我如何安排的这一切都猜得不差,便是谭白门也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吗,都猜了出来这一点,算你说中了!”浮沉子闻言,更是在一旁懊恼的直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怎么这么饭桶,早知道这守将府是个口袋,等着自己往里钻,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就这样跳进去啊事到如今,进退两难。他有些歉意的看着吕秋妍,那吕秋妍却是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未怪他。“小道士我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救我”吕秋妍走到他近前,柔声说道。浮沉子一阵唏嘘,低声道:“秋妍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无所谓了小道士,只要你在,秋妍什么都不怕”苏凌顿了顿,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朝着萧元彻拱手道:“丞相,您第二个用意,是要看一看,浮沉子背着您做的这些事,我苏凌是否知道,是否欺瞒了您所以,您才会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不动声色地让小子和白衣大哥一起跟您来到这里,将浮沉子堵在此处。您就是想看看小子有什么反应,好确定小子是不是跟浮沉子早就暗中定下此事,欺瞒了您”苏凌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无论方才您做了什么,甚至让撼天卫的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我和浮沉子,更是迫我杀了浮沉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想迫小子自证清白,只有这样,您才会相信,小子跟浮沉子真的没有暗中密谋,欺瞒丞相,是不是”,!萧元彻闻言,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道:“你小子,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绝对了呢?何着我如此大动干戈,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你不成么?苏凌啊,我且问你,就算我如此迫你,可是到头来,你不是照样没有亲手杀了这浮沉子么?还有,你真的就如此笃定,我不会下令这些弓箭手,将你和浮沉子全数射杀于此处么?”苏凌闻言,淡淡一笑道:“丞相何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丞相麾下的所有人才能各司其职,所以,丞相您就算怀疑小子跟浮沉子串通,也不可能什么都不问,仅凭着怀疑就杀了小子的对吧若丞相您真的这样,那与沈济舟何异呢?所以,小子在赌,丞相您不是沈济舟,必然不会真的射杀了小子和浮沉子的,对吧”这几句话,倒是让萧元彻十分受用,哼了一声道:“别奉承我,说得这么好听万一我气怒攻心,真就下令呢?苏凌那你可真就死了”“若真的如此,那也只怪小子命里该死怨不得丞相!”苏凌淡淡道。“行了那现在,我的目的并未达成啊,叫来弓箭手吓唬你,被你识破,迫你杀浮沉子自证清白,你也没有动他一根毫毛无非是他肩膀受了点小伤所以,苏凌啊,你觉得,我现在到底信不信,你与此事,与浮沉子之间并无任何的瓜葛呢?”说着,萧元彻深深地看了苏凌一眼,脸上的神情又变得让人难以琢磨起来。苏凌倒是坦然,淡淡一笑道:“小子觉得,丞相能考教小子,就已经相信小子在此事上,定然是完全不知情的,也没有跟浮沉子有过什么密谋”“哦?这话说的吗,有点意思苏凌啊,你不妨好好的说说看你认为,现在你在我心中的嫌疑,已经完全洗脱了么?”萧元彻闻言,看着苏凌,不置可否地淡淡说道。:()对弈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