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若一眼瞧见阿意头上本来包好的伤口因为阿意的动作开始渗出丝丝鲜红的血丝,当下心疼得揪成一团,又急又气,“慢点,不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几个模糊的片段在脑中不停地旋转,阿意脑子里嗡嗡地响,但那些转动的画面最后都停留在了同一个地方,越来越清晰:
白茫茫中,少年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一并盖在她身上,话语急促却笃定,“姜意,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没事了。”
她看见那个画面中的自己一脸脏污,哭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爱哭包?”少年语气里有些嫌弃,给她擦眼泪时却特意挑了衣袖处更为柔软的内衬,“别哭了,我答应你,等你睡醒了就来看你。”
若是雪太大来不了怎么办?
就是大雪将这山都封住,我也一定来看你。
脑中画面逐渐散去,阿意回过神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处,上不去又上不来,拼尽了力气才将一句话说个完整,“你骗人,五哥哥明明就说过,就是大雪把山封了他也会来的!”
话音一落,竟是一口血直直喷了出来。
崔清若被这红艳艳的血迹照得眼前一黑,若非鸣翠在背后扶了一把,险些一头撞在架子床上,揽着阿意的胳膊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偏生这节骨眼上阿意又开始咳嗽。
关键时刻,钟玖和老爷子对视一眼后,直接上前半蹲在阿意旁边,尽力将语气放缓,力求让阿意能够听清他说话,“你五哥哥就在来的路上,已经让人出门去接了,等会儿就到。”
不知是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还是因着他的话,阿意终于止住了咳声,转头向他看去。
她从醒来到现在眼中水雾就没散过,但是却强忍着一滴也没有掉下来,此刻烛光落在这双眸子中,将其中小心翼翼的忐忑和忽然升起的希冀都映照得清楚,钟玖看得眼睛一酸,竟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想替阿意将散落在额前那一缕头发拨到一旁,手抬到一半看见阿意躲闪的目光后又硬生生止在半空中,只将声音放得越加温和,“咱们先让姚大夫给你把把脉,可以吗?”
阿意眼中有些迟疑,她最讨厌大夫。
所有的大夫都讨厌。
看出她的抗拒,钟玖也不强迫她,只是耐着性子一点点继续哄着,“倘若不先看好了身子,等会你五哥哥来了你却昏睡过去怎么办?岂不是见不着人了?”
见她眼中排斥似是有些松动,崔清若也忙搭话,“可不是嘛,你信不过别人莫非还信不过大舅母和你二哥哥么?”
大舅母?二哥哥?
这些称呼在阿意脑中一闪而过,刚醒来的熟悉感再次出现,但是很快就掠过不见,只剩下她要好好等着五哥哥回来的念头。
她虽没说话,但是先前紧紧攥住的手指却无声松开了。
崔清若先是眼中一喜,及至看见小姑娘手心里已留了一溜儿深深的甲痕时,不由得又是心疼得倒提了一口气,这小祖宗,要找那什么五哥哥,尽管说就是了,甭管上天下地,倾倒了所有力气去找,照着十年八年的找,还怕找不着?何苦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姚大夫早已做好准备,诊脉后又细细给检查了一番,才下了结论:
先前那口血喷出来倒并非坏事,若是一直堵在心口反而才是不妙。
至于阿意醒来后明显不认得钟家众人,且凭空闹出来一位五哥哥,则是因为伤在了头部,记忆混乱,只能后续再慢慢调养,在熟悉的环境中一点点恢复。
当务之急,是需要先稳住阿意的情绪,否则,就是再好的汤药入口,效用也要打上几个折扣。
他说这话自然都是避开了阿意后专门到了外间来同老爷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