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他这副惊诧得回不了神的模样,纪昭轻“呵”了声,“看着模仿的。”
因着这声“呵”,盘豆下意识以为自家公子不高兴了,忙转了话头,一本正经道,“奥,难怪,不过也就是乍看像,细看不了一点!特别是开头这个字——”
他正说的起劲,却忽然感觉了几丝不对劲,一抬眼就被吓了一跳——公子虽没看他,但是脸色却越来越冷,话中似乎还有一丝嘲讽,“难道你模仿得像?”
盘豆暗呼了一声不好,眼皮都跟着快速抖动了几下,正琢磨着要不还是先找个由头溜出去时,忽然灵光一闪,小声试探了一句,“姜姑娘年龄这么小,字倒是写的漂亮?”
他开口时尚且不敢说得过于肯定,但是瞧见自家公子虽仍然冷着脸,但是眼神却明显有所变化后,便知晓自己蒙对了,忙继续顺着道,
“虽然是有意模仿的公子的字,但要是没点功底在,定是半分也不像的!小的刚刚看第一眼,便感觉真是好漂亮的一手字……”
末了,见危机解除,盘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圈,又大着胆子问了句,“公子,您明日还去看姜姑娘么?”
“为何不去?”
……
为何不去?
盘豆嘀咕了声,又回想起公子说着话时拧眉看着自己的模样,那眼神,就差开口谴责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了。
他一时心情复杂,迎着夜风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公子自己记不记得前几日自己让他去钟府时,他还说过为何要去,这才几天,就彻底换了幅面孔!
而且,明明也认为人家小姑娘字写得不错嘛,直接讲明不就得了,偏偏还故意板着脸
YH
“呵呵”,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盘豆拎着空食盒一边向着厨房走去,一边在脑子里自言自语,才将将出了院门时,忽然站住不动了——
等下,等下,自己得理理思路——
公子起初不愿意去钟府,后来因为钟老爷子委托答应了暂时假扮姜姑娘的哥哥……但是现在自己瞧着公子这是扮演得挺入迷的啊?
连自己夸了姜姑娘的字几句,公子就脸色也不冷了,眼中不耐烦人也没有了,这前前后后才多久,一个月?这就维护上了,那以后不得直接当成亲妹妹?
虽说真认个妹妹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问题是人家姜姑娘认的是人家的五哥哥,听说是幼时在京中千佛寺时相识的?
公子虽也是京城人氏,但可未听说过在千佛寺住过啊。
自己是在公子到了纪家后才跟着公子的,虽说来之前上面的人严禁他追问公子之前住在哪儿为何住在纪家,但是这几年间,自己多多少少也从纪大柱夫妇口中窥探了过一二,能大致推断出些许前因后果来:
未到纪家前,公子应就是在京城附近住着,后来因着什么缘故受了伤,机缘巧合之下被纪家人所救,再然后便是跟着纪家人一道儿来了顺江府。
千佛寺虽说也在京城,但是整个京城那么大呢,京城附近可不单单指千佛寺。
万一哪天姜姑娘记忆恢复了,突然发现自己公子根本不是她的哥哥,那岂不是——
想到这儿,盘豆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忙摇了摇脑袋试图终止自己的胡思乱想,顺便安慰自己道,就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定那时公子已经顺利回京了呢,到时京城事情一多,公子估计也就淡忘了这顺江府的事情了。
京城,京城……这个镌刻在骨子里的城名一出,盘豆素来习惯挂着点笑的脸都怔了下,但耳朵尖听着脚步声的霎那便已经恢复如常,再开口依旧是平日里的腔调,
“满金姑姑,您怎么还专门跑一趟,我正说送完碗筷就去和夫人说呢,公子正在写课业……晓得晓得,催促公子早些睡嘛……”
院门外的声音断断续续能传进来书房里些许,纪昭起身将盘豆进来时被自己随手掩在课业纸下的那张练字纸拿起,同桌上的其他课业纸以及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一并放进了书架上的盒子中。
将要盖上盖子时,又定住瞧了眼,眸子中闪过一丝好笑,若是盘豆看见这张,依照他爱大惊小怪的性子,怕是直接能惊掉下巴。
毕竟这张练字纸上的字,连自己初看时都忍不住愣了下,虽然乍一看不如那张特意模仿的像,但是细看,却发现在很多处的起笔收笔习惯和自己的很是相似。
这张练字纸上应该是她更早些时候写的,倒是不存在仿照自己的字迹写的可能性,难不成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巧合么?
亦或者她同自己是临摹的同一张帖子?
他试图回想自己幼时习字时所用的帖子,但想了半晌,却发觉那时的记忆太过于久远大都已模糊,倒是自从几年前受伤醒来后留下的头部刺痛突然又出现了一瞬。
……
一大早,在阿意还没醒时,小绫便喊了人先去了主院一趟,问问夫人是不是要请大夫来看看。
说起来,也怪自己大意了,昨日白日瞧着姑娘几乎没怎么咳过便放松了警惕,哪里想到昨夜里竟连着咳了许多次,也就天色将将亮这会儿才好些。
小绫放轻了步子,小心将床帘撩开一条缝看了眼,瞧见阿意睡得正沉的眉眼时却是忍不住的心疼。
这会儿可不是睡得熟嘛,昨夜那样咳,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想起昨夜她听着声响后忙过来查看时,四姑娘整张脸都咳得通红的模样,小绫脸上担忧越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