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人有了出路离开了,就需要新一批人的填补。
去年一场考试之后,走了一批人,便有了需求。郑羊通过长安县的亲友知道了这件事,就人托人的,给自己辖下的少年们找了这么个机会,让他们来咸阳见识一番,在咸阳找到可以继续读书的地方。
现在三个月了,大伙也都安定下来,找到各自的去处了。
许衍并不十分擅长自然科学,他学得好的是律法,在学室中不仅背诵得好,分析案例更是有悟性。学室的师长不是法家的,对律法并不精通,推荐的时候就把他捎上了,让他到咸阳城找个好老师学习,律科每次开考,考上去做小吏的人很多,老师觉得他出来学一学,大有希望。
许衍现在就在一家私人办的学室里学律,他果然有灵性,很快就发现即使还没有去考吏,他也有生财之道。
他把专利相关的律法背熟了,瞅着老师心情好的时候多请教,抄来了老师所拥有的案例。
现已经做成了两单生意——大秦不鼓励明清时代的讼师,判案还是官府的事,没有讼师插手的余地,但申请专利的人需要写申请书,就得懂行的人来指导了。
许衍就干这个,目前整个大秦需要申请专利的人,可能都集中在咸阳了。少府在藏书里挑出来的东西,简单点的专利都归国家或者说皇室所有,难的一般人复原不了,能复原出来的可以分享专利,就如著名的女侯陈苇。
宫廷少府之外,嬴政也想鼓励他的治下百姓多用用自己的脑子,不能全靠抄现成的,抄习惯了他也怕失了进取心。所以他并没有一股脑把什么都放出来。
现如今,大的发明没有多少,但小发明已经渐渐出现一些了,外地少见,集中在咸阳。
许衍做了两单生意,有了点名声,后面想来更容易接到类似的委托。而且一般申请专利的人就是觉得自己能挣到不少钱,所以这生意收的费用也略高,偏偏发现商机的律科学生少,许衍嘴严得很,拿到钱闷声不说,只偷偷告诉小姑母了。
许狸也在那家制衣厂找到活了,他们在咸阳过得还挺宽裕,就是房租太贵,只在外城的外围,几乎是郊区的地方租了个单间,许狸平时住厂里的宿舍。
她来得巧,这家制衣厂新开,所以才会大量招女工,而且制衣用的是同样新出的脚踏式缝纫机,所有人都不会,因而招的时候只看手脚是不是协调灵活,会不会针线活就收,不要求什么特殊的技能。
许狸成功进厂,培训一周就开始做简单的缝制工作。时间长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庆幸,真是来得巧啊!她本来以为找不到工也能织毛衣卖,住下来才知道,咸阳这边民间已经没什么人干这个活了,城里人有别的活做,偶尔织一件是自家穿的。
没人织,厂里自然也不在城里收了。
还在收毛衣的地方都是比较穷的乡间,乡间妇人别的挣钱路子少,仍然愿意花时间干这个。
要不是制衣厂招工,她找份工可不知道运气怎么样,能不能找到了。
这几个月她不光学会了操作缝纫机,还暗暗的偷师学剪裁。要是大侄子有出息能做个小吏攒下钱,她就买个三四台缝纫机运回老家去,也办个小制衣厂。别说,还真得武都这样民间富裕的地方才行,换成那些穷一点的地方,成衣没人买的。
新开的制衣厂是独门生意,咸阳的人当然也买得起成衣,生意一时火爆,许狸她们加班加点的干,工钱都落下不少。休沐日,许狸便带着钱回去,准备带侄子出去一起吃点好的。
不过她回许衍租的屋时,许衍还有活没干完,一叠声的:“很快就好,等我一会。”
他租的人家闲置的空屋,摆了张榻,加上桌椅衣箱就没多余地方了,许狸只能坐在榻上等他完工。
校对人家的稿子要用铅笔圈出来。他们武都平常用的也是铅笔,很方便,许狸看着侄子刷刷的写,突然想:这铅笔应该也有作坊在做吧,这么多人用笔,作坊的生意一定很好。
她觉得自己来咸阳没多久,已经满脑子都是挣钱的事了。好多事都还没有传到武都,她不贪图留在咸阳,要是能回老家办这些作坊,一定能赚到钱。毕竟她现在知道了,武都人不比咸阳,但比比其他地方,真的挺有钱的。
就是本钱难弄,咸阳居大不易,可能是人口聚集得太多,现在住处没有井的话,连吃水都要买。也难怪这边工厂的工钱都比别的地方高,铁官的工人最少都能拿八百钱了。
许狸在制衣厂就是普通的女工,工钱都开到了四百五。实在是物价都贵,带着工钱一起涨了,吃穿用的使下来,余钱其实还是那样。
现在他们的宽裕是说吃住都有了着落,像今天这样还能出去吃顿好的,甚至能余些钱存起来备用。
但想办点什么事,那就远远不够了。
钱啊。她沉重地叹气,看侄子停了笔,拿刀削起了铅笔,提醒他:“看着点,掉衣服上脏。”木屑还好,里面的笔芯一不留神就涂黑一片,掉地上倒不要紧,不小心落在桌上抹在衣服上才讨厌。
等许衍校对完,年岁相差不大的姑侄俩出去美美吃了顿他们眼中的大餐,再回小屋休息。许狸嘱咐侄子:“我工钱够我们两人用了,你还是读书重要,接活不要太多,知道么?考上了就什么都有了,不差现在挣的这点小钱。”
许衍捻着笔在指间转,笑着安慰装出大人模样的姑母:“今天接的是人情,刚来没钱的时候人家照顾我才给我校对,现在我不好意思推。姑母你知道的,我有别的法子赚钱。”
“嗯。”许狸点着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忽然忘了要说什么。
“姑母?”
“嗯……”许狸迟钝地应着,从他手上把笔拿过来,左手拇指与食指圈起,将笔放进去转动,有点兴奋地问侄子,“你看,要是做个盒子,把刀片这样放,是不是能转着削?削下来的碎屑落在盒中。这样好不好用,算不算发明,能不能申请你说的那个专利?会有人买吗?能卖多少钱?”
第109章沛县诈骗集团?(秦)
许衍不能确定小姑母想出来的这个削笔器能不能受欢迎卖得出去,因为大家用刀都用得很习惯了。不过他也觉得,如果削下的铅笔屑能全落在盒子里的话,应该会有人感兴趣的。
削铅笔跟过去用刀刮去竹简木牍表层的错字不一样,以前那只是木屑竹屑,一掸一吹就行了。现在木屑里混着中间笔芯削下来的碎屑,一掸就是一片污黑,只能小心地削在纸篓里,用得多的话还是挺麻烦的。
一起落在盒中就很方便了,结束后直接倒掉就可以。
两个人年岁相近,都不大,出门在外没父母兄嫂管着,虽然没多少钱,冲动起来颇有点不管不顾的架势。许衍回忆起自己在案例里看过的专利申请人,找到几个善于打磨刀具,善于做些小玩意的铁匠和木匠,打听了一下为人后,选了一个人品过得去的张铁匠,跟他商量能不能一起把这东西做出来去申请专利。
张铁匠也有兴趣,一拍即合,很快把东西做出来了。一个木头做的盒子,一面开口方便铅笔伸入,中间镶着刀片用来卷削。
做出来还要调整,除了刀片要做得薄而锋利之外,主要是得调整刀片的角度,还有保证削笔器的精度。现在铅笔杆都是机器削出来的,能保证大小统一,所以削笔器也要保持一致,能让刀片准确地贴合笔杆,顺畅地卷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