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师,你老这么好的学问,做什么不行,为什么非要当骗子呢?
你们到底打算在咸阳骗什么人啊,弄出这么大一个局!
反正是不打算骗他的,他不配。许衍想,老师大概是真的想收个学生,收了他便好好教了。他要怎么办呢,他都不知道老师打算骗什么人。
刘邦让人送信回家乡,一是问父母兄弟要不要去身毒。这事他不勉强,身毒的气候他都不太适应,父母恐怕不能去。兄弟要去的话也得留一个人在家侍候父母。他也送了黄金回来。自己的长子同样不勉强,他在身毒有嫡子,长子刘肥如果不想去,留在家乡也不要紧,有他这个父亲在,在家乡也能享受富贵生活。
二是问他在沛县的老朋友们要不要去身毒,他封国初立,陛下不册封的话没有王国,但侯国是肯定有的。现在他缺官吏治国,所以找老朋友们过去。
尤其问萧何愿不愿去,丞相的位置肯定给他留着。
对此,萧何十分感动然而拒绝了。他又没跟着一起吃苦做事,凭什么做丞相,真去做了当然能做好,但难免争斗。而且他还是原本的想法,不愿意去那遥远的难以适应的蛮夷之地。更何况他现在也不错,还真不太稀罕去做这个侯国的丞相。
问过周勃的想法,周勃很艰难的拒绝了。但凡近一点,他当初就一起去了,还等现在么。那么远他怎么能去,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怎么丢得下父母呢。
三是他还派了人跟其他新诸侯们的人一起到咸阳游说,希望能劝说陛下封几个新王,当然有他刘邦在内。他不知道萧何升职到了咸阳,只提了一嘴,问萧何有没有建议,若是有人脉有主意,也请他帮忙。
萧何对此毫无想法,他虽然来了咸阳,但这种事不在他职权内,他能帮什么忙。
他动笔给刘邦回信,今天不能教学了,让许衍和周勃回去。
两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回家一个绊门槛一个平地摔,一个摔了碗一个打了盘子,被许狸轮流骂了一顿。
许衍把忧虑藏在心里,周勃则是缓了好几天,才拿定了主意,跟许狸说:“我决定留在咸阳了!”
“你不回沛县了?”
“不回了。”周勃坚定地说,“我先租个宅院,把父母接过来住。我曾经追随过的人在身毒建功立业了,我不如他,但跟着他的那些人,在沛县的时候也就那样,不比我强到哪里。阿狸,我不甘心,我想留在咸阳。萧公在咸阳,我应该有机会……”
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机会,也不知道萧何会不会倚重他,但他本能地想留下来。以前小富即安的想法,被刘邦的来信在心中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他定定地看着许狸,将她看得面上一红,低头含羞地道:“那挺好的。”
都留在咸阳,就可以成亲了。
周勃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坚定了自己追逐功名的决心。
而另一边,许衍辗转难安,因为怀着对老师的尊敬,这回连姑母都没有说。许狸不知他的心事,高高兴兴地准备回武都,嘱咐他赶紧另找个屋子租,茉莉来了得有地方住。许衍欲言又止,知道她回来就要跟周勃成亲,暗想得在这之前弄清楚才行。
周勃给她找了个去武都的商队,到时候可以再跟着商队回来。
他自己也要回一趟沛县,把沛县的生意转手,家产变卖,接父母到咸阳生活。地方不着急,可以借住在萧何那里,他再寻摸合适的房子。
他跟许狸的买卖看着不显,其实挺来钱的,还可以扩大生意,换一处河道再建个浣衣房,收另一片的衣服,继续做下去足够他们买屋成家用。
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也得拜托萧何派人替他们看顾生意的事。许衍还在读书,他们都不想让他太分心。
隔壁的何细也出摊了,周勃他们离开前,还尝到了他们做的饭菜。不能说多好吃,但是味道重,油大,份量足,菜挺下饭。
夫妻俩合力,出两次摊,一次是早上,何细推着车去卖煎饼。她告诉许狸,长安县就是跟咸阳一起最早流行面粉的地方,她喜欢吃,也喜欢琢磨吃,所以她决定试试用这个手艺谋生。
她做的煎饼不稀奇,主要是自己做的酱和小菜味道好,饼里面还裹了蛋液,香喷喷的。
受了周勃在铁官收光棍汉们衣服的启发,何细推着小车去了同样男工多女工少的机械厂宿舍门前,这里离她租住的地方近,铁官太远了。
果然,这些手头活泛又还没娶妻的男人自己不开伙,又吃腻了厂里的伙食,大清早也不是都愿意走远了去找食吃,一看她这摊子卖的饼有蛋有菜有滋味,总有人来买。
咸阳现在猪肉价鸡肉价都贵,还是因为人口太多,农人养猪养鸡长得慢,跟不上这座大城市的消耗。这使得即使是住在城里的平民,都会在自己家院子里养几只鸡,长大了好拿去卖——在他们观念里这不算经商。许狸何细她们住处也是这样,本地人都在养鸡,所以鸡蛋便宜,何细在周围跑了一圈,把鸡蛋都订下了。
一早上她能卖近两百个饼,怕人嫌贵不买,卖价很低,一个饼就挣一文钱,如此都能落下快两百钱,比她在纺织厂的工钱还高。
何细第一天回家就紧张得要死,怕人在路上抢她的钱,藏在炉膛里带回来的。她是想靠这个挣钱,但她没想到能挣这么多钱。以后大概会有人学她推车在外面卖,她得趁现在没人争,勤奋一点,把在咸阳安身的买房钱挣出来。
她卖饼的时候,她男人就在家准备中午要卖的饭菜,饭煮好,菜做好,然后夫妻俩赶着租来的牛车,把带着炉子用炭火温着的饭菜运到工地上。
咸阳周边一直在开工,不是修路,就是盖新的工厂,又或是工厂从远处招来的工人的宿舍。
那些盖房子的不是服瑶役的人,而是那些投资工厂的商人雇的人,不少都是匈奴人。当年天子用茶叶换来牧民和牧奴修路,许多人就留下来一直干这个活了,进而发展到给人盖屋。而且一个带一个的,把自己部落的亲人叫过来不少。反正秦人干这个的少,他们愿意做正好。
这些人平时倒也顺服,但闹起事来也特别凶蛮。工钱比秦人拿得低,雇主们很愿意用他们,用的时候则带几分小心,工钱低归低,一点也不少发的,也不会拖。
不过说是低,总也是够吃饭的。这些人存不住钱,有就花了。工地上的饭不好吃,除了同样油大盐足之外没什么好处,何细夫妻俩把饭菜运过去,基本上能卖得空盆回家。
楚巫孟寄好像也有了固定的客人,咸阳的楚人贵族虽然失去权力,但人数众多又有钱,请她祈福驱邪的人很多,起了新屋都要请她去,她吃喝渐渐大方起来。
那个齐国商人更是大手大脚,周勃他们离开后,许衍听说他在找人看房,大概是准备买房子搬走了。
大家都有光明的前途,只有小小的许衍,还在为他的骗子老师与骗子准姑父辗转反侧,愁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