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悬于半空留影石泛着若隐若现的光芒,记录着下方的一切。一切都很静,静到剑阁之底传出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烟尘中的黑影由模糊逐渐清晰,而其在踏出的前一瞬却顿住了脚步,但那模糊的剑影即便隔着烟尘能见其上寒芒。“为兄不用再留手,对么?”声音随着雨水的淅沥传出,平缓而冷淡,未有任何被偷袭一拳的怒意。看着那隐没于烟尘中的阴影,许元抬起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轻笑着道:“我不记得以前你动手之前有废话,许长歌。”“”许长歌没有再说话,但看那烟尘中黑影的动作,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雨,更大了。许元半眯着眼眸等待着许长歌的出招。他犹豫自己要不要也拿一柄剑出来,在这种瓢泼的雨幕下的刀光剑影,应当会极具美感。但在认真思考一瞬后,却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以他这半桶水的剑术应当打不出心中那种感觉。凑上去,即便有虚闪大概率只有被许长歌暴揍一顿,所以还是以法爷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斗吧。雨幕敲打烟尘溅起阵阵涟漪,水洼反射着乌云的阴沉。丝缕血气自脚下方正的黑砖地面间隙渗出,几乎在一瞬之间便散逸至了剑场的每一个角落,血气相互交缠,犹如一条条自地狱伸来的手掌飘舞。这是血元心陨诀中一种类似于领域技的术法,集攻击、防御、感知三位一体的领域技。在这血海术法渐渐凝成之时,许长歌的身形也逐渐从那飘散的烟尘中露了出来。雨水浸湿了他的青衣,唇角还有着一道擦拭过的血痕,但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许元不自觉的眯了眯眼。他在等术法凝成,许长歌在等什么?念头闪过,许元也便不再纠结。因为无论如何,这一战他都必须赢。他需要用这一战来向这长兄证明自己的实力,也需要用这长兄的战败来提醒他不要再质疑自己的决定,更需要胖揍这长兄一顿来让自己念头通达。许元缓缓抬起了手。在血海术法凝成一瞬,坠入剑场的雨水已然不再澄澈,变得嫣红而诡异,因许元的动作开始沸腾膨胀,血潮降临,数十道血色丝线自地面绽放散射,如同钢丝般缠绕向许长歌的身体。许元曾用这招束缚住了温姓女子的一具身外身。虽然那时他施法时更加隐蔽,但想来即便光明正大许长歌也躲不开,毕竟这兄长可没有圣人的眼力。但一瞬,嗡————没有任何征兆,许元抬起的右手上出现了一道血线,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由得一怔。许长歌斩断了他这只手,以及其中经络,而许元他居然没有丝毫察觉。血线因生之道蕴转瞬弥合了伤势,但链接术法的源炁却因经络一瞬的受损而迟滞。那原本应当束缚住许长歌的血色丝线受此影响出现空档。砰!水洼飞溅。许长歌借着这个机会消失在了原地,化作残影于血雨中飞驰。许元轻轻的笑了。看来这兄长也掌握着某些初见杀的剑技啊虽然一时尚且搞不懂许长歌是如何斩断自己的手腕,但只要对方再用一次必然能被他发现一些端倪。许元不再托大,以叠纹秘术开启堪称绝对防御的虚闪,同时手掌横拉,那扑空的万千血色丝线立刻朝着许长歌疾驰的身形追去。而在这个过程中,已然遍布了整座剑场血域之中不断生成着新的血丝。许长歌每踏一步。他踩过的地面,他行进的前方便会生成十数道新的血色丝线缠向他的躯体。许元站在原地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脖颈,笑道:“你方才应该直接砍头,或者丹田。”若是许长歌方才那一记斩击斩向的是这两处要害,许元他的这血域术法会直接失控崩解。换而言之,这兄长还在留手。想到这,许元眯着眼眸看着那狼狈疾驰的逼王,抬起的手掌猛地攥紧:“许长歌,你杀不死我,再留手,你真的会被我揍得很惨。”许长歌没有回话,但却顿住了骤然顿住了脚步。因为他已经退无可退。在许元说话的空隙中,成百上千道的血色丝线已然将他的一切路径封死。雨幕瓢泼,清冷的视线快速扫过四周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术法丝线,许长歌手中的玉剑,轻柔的发出一阵嗡鸣。“轰隆——”一声雷鸣炸响自天际,耀起白光将剑场的一切照的透亮。迎着无数涌动的血色丝线,许长歌平静瞥了不远处的弟弟一眼,吐出两个字:“看好。”话落,一颗从天坠落的晶莹水珠被寒芒斩为两瓣,抽剑断丝。一圈圈涟漪,一道道寒芒,青衫飞舞。在那没有任何闪转腾挪的空间之中,许长歌以最细微的动作,最小的幅度,在空气中画出了一片片似画剑舞,其脚下方正的墨砖之上出现一道道崭新的剑痕。,!如同狂蟒之灾的血色丝线被他纯粹的剑技斩成血气消散。许元轻轻摇了摇头。说实话,许长歌的这一手让他有些意外,但尚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如果没有这等技法,许长歌也不配被他称为逼王。念头闪过,许元离地而起,随意的朝着下方挥了挥手。一枚丈许的血晶凝结砸落,瞬间抵临了那剑舞的中心。“宕————”金铁交织之声响彻剑阁上空。许长歌手持玉剑硬接了这一记术法。血色晶体锐利的尖端在其平举的剑身之上划过阵阵花火,强大劲力将许长歌倒推出去数丈方才止住。许长歌隔着半透明的血晶注视着上空的许元,玉剑略微偏转,晶体上的力道瞬时被卸,刺入了其脚边的墨砖。但也就在这个空隙,遍布在整座剑场的血色丝线已然犹如跗骨之蛆般再度卷来,而同时,许元的身后已然凝结出了上百枚无血色长晶,随着他手指如瀑坠向那地面的青衣“长歌若不想办法对长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凤九轩轻描淡写的诉说着自己的判断。许殷鹤瞥着身侧的白衣,声音不疾不徐:“作为当今第一的剑修,你认为长歌不善持久战?”凤九轩盯着大外甥的手中泼洒的剑技,轻声说道:“长歌的想法不错,无法破除长天那瞬移术法,便想着打持久战。“对付寻常炁修,用这斩术之剑卸力,长歌能耗到对方炁干魂尽,但对付长天不行,他丹田中源炁太多了。”说到这,凤九轩冷哼一声,细长的眼眸透着剑芒:“若至臻境,倒是可以一试,但长歌的剑不纯粹。”许长歌现在面临的局面,与凤九轩在西漠面对监天阁主差不多,哦不,应该说更棘手。当初在西漠,凤九轩与天苑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不管是一方的剑技,还是另一方的术法,只要打中那便能瞬秒。但许长歌不同,他即便斩中许元,也顶多只是迟滞一下许元的术法,根本无法造成实质伤害。而许元呢?他只要碰到许长歌一下,那许长歌便基本没了胜算。许殷鹤思索了少许,轻声道:“长歌很快就会变招的。”“变招也没用,长歌因果剑能被长天的瞬移秘术躲开,而即便长歌能破除,还有生死道域等着他。”凤九轩摇了摇头,感应着三外甥环绕在周身身体内外的黑色源炁:“双方的容错率根本不在一个层级,术法还存在着克制。“这场战斗,胜负已分了。”“”许元。听着远处传来的解说声,许元有点想传音提醒这两个爹别奶了。虽然这些事情他都清楚,但这香槟开的让他有点慌。虽然眼前局面看似尽在掌握,他本尊处在绝对的安全的位置,属于法爷的输出在这一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哪怕是许长歌这等天纵之资,也只能在那一波又一波的术法轰炸下狼狈抵挡。但许元却已经开始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许长歌一直没打他本尊。不管面对的局面再凶险,许长歌都未曾再施展那初见杀的斩击。这很不合理。许长歌可不是他这种在源炁耗尽之前都能将状态维系在巅峰的怪物。长时间高强度运转功法会给经络带来损伤。这是人体给修者的限制。随着这种高强度的战斗进行,即便精神注意力能一直维持在巅峰状态,许长歌一旦受伤,身体状态会不断下滑,然后进入恶性循环。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你慌了?”许长歌平静的声音自下方传来,他一边在如瀑的术法中穿行闪烁,一边平静的说道:“你的术法变得迟疑了。”许元倒也没否认,开口回道:“从小到大揍了我那么多次,总是会留下一些阴影的。”家里的老爹总是忙碌着未来,距离他太远,而许长歌不同,这兄长的强大已经早已在那长达二十载的陪伴中烙入骨髓。无论什么时候,这逼王都能风轻云淡把对手打趴下。当初的安心,在其化为对手的之时也随之转化为了如山岳般的压迫。许长歌在挥剑的空隙,斜眸瞥了一眼上空的老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等一会留下的阴影可能会更大。”许元眼角跳了跳,咧嘴笑道:“捧你一句,你还真接啊?要不是怕把你打死,很多术法不能用,你早就趴下了。”“为兄也是一样。”“我他妈说了多少遍,你杀不死”话音未落,许元骤然发现自己身体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始高频的闪烁了起来。什么情况?在变故的发生一瞬,许元便用灵视仔细的扫查着周身,但却什么都看不到。没有斩击。,!没有源炁。没有任何的端倪。设下的虚闪在一瞬之间被触发了上百次!相比于西漠之时,许元以踏虚斩构筑的虚闪已然得到了完善。当初作为触发机关的黑色源炁只能覆盖在他身体表面,但此刻却已然遍布了他身体内外每一个角落。理应是一种无解的空间秘术。在虚闪被触发,许元消失于现实空间的那一瞬,能够清空一切持续性的负面状态,也能够挣脱敌人的源炁锁定。心思电转间,许元不再立于原地,开始于漫天的雨幕中瞬移。他想要利用踏虚斩的特性来挣脱许长歌这诡异的术法。但虚闪的特性在这一瞬却似乎失效了,不管他瞬移到哪,许长歌那未知的术法一直如影随形。虚闪不断被触发带来的高频闪烁,让下方的血域术法逐渐开始崩解。这种持续性术法一经用出,便需要施术者持续供给源炁,但由于虚闪的瞬移效果,许元停留在现实空间的时间实在太短,根本来不及供应如此庞大的源炁以维系血域。随着血气一点一点的消散,坠落的雨幕逐渐恢复澄澈。许长歌抬眸望天,盯着上空不再乱窜,忽闪忽闪的老弟,持着玉剑,轻声的问道:“还要继续?”许元这时也终于算是回过味来,轻声道:“这是因果道域?”“因果剑域。”许长歌轻声纠正。无数的丝线于他眼中显露,已然将视线内的弟弟浑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面对许元,许长歌并未隐瞒,直接为他解释道:“寻常道域是以自己为中心展开,为兄的道域则是以他人为中心。“为兄方才每斩开一记术法,都成为了一根缠绕在你身上的因果丝线。”许元垂眸瞥了一眼自己忽闪忽闪的手掌,轻语道:“真难缠不过这消耗应当很大吧?”许长歌如实说道:“勉强能将你的源炁耗光,你也不要想着用你那生命道域硬抗,会死的。”“”许元沉默。许长歌因果剑域的输出已然超过了生之道蕴自愈的上限,而虚闪的消耗极大,尤其是在这种高频闪烁的状态下。他妈的。居然打成了消耗战。雨幕淅沥,时间点滴而过。兄弟二人面色因源炁剧烈的消耗而变得苍白。十数息后,许元缓缓自天际落下,半跪在了地面,垂下了因死亡道蕴而悄然变黑的眼帘,大口喘着气。许长歌则一点点撸起了袖子,于雨幕中朝着老弟走去。:()仙子,请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