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回京了对吧?走得这么急,是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林知瑶不等梁颂年开口,便自问自答道:“北上的难民就算全堵在承阳,也并不妨碍他回京,我起初总想着是有人设局将我哥困住,借此要对我林家怎么样。可这两天在路上,我才想明白,此番是我哥故意的。”
事已至此,梁颂年并不意外她能猜到。
“我反应的慢,并没有在京都去细查什么,但你出发前就知道了假-币之事,定去做了些调查。我想,你应该是发现我哥他们查访的几个地点全在南边,由此生疑,便断定了承阳这个要塞有问题,而我哥留下也非巧合。然后你去了承阳与我哥联手做局,查到了就是要证,查不到也能断了假-币流通,横竖都不亏,只是没想到提刑司这次铤而走险,竟到了玉石俱焚这个地步。”
梁颂年不置可否,像是默认了。
林知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怕多问一句,“你年初归京难道就是因为假-币事?你到底是如何得知其中……”
“假-币幕后之人与我哥的死有关。”梁颂年平淡道。
林知瑶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住了,怔在原地,喉咙更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几乎让她窒息。
梁颂年垂下眼帘,将情绪覆盖,叹气似的呢喃了句,“你果然知道。”
林知瑶如鲠在喉,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梁安仁自从不追逐战场后,便担任了京都禁军统领的位子。
其膝下有两子,大儿子梁启年承爵位,封镇远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次子梁颂年科举入仕,授予翰林院编修。
然,奉元帝登基那年,时局动荡,南敌趁机兴兵边境,梁启年受命降敌,朝廷支援大批军械物资,耗时耗资数月,仍被破关。
彼时,朝廷上下皆上本参奏梁启年是无能之将,重压之下,奉元帝调派武毅侯苏恒领兵相助,虽日夜兼程,仍有不及。
梁启年率残兵在滇左与南敌拼死挣扎,援兵来时,梁家军已耗尽了最后的气血,终全军覆没。
此事不久,梁安仁数罪凭空起,众臣出奇一致,皆上谏少帝将其撤职查办。
沸沸扬扬闹了几个月,终以梁安仁废官,次子出仕了结。
三伏天的闷热恍若隔绝在了门外,屋内两人各有所思,心生寒意直到周身冰冷麻木。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梁颂年才自言自语似的打破了沉默。
“有人告诉我,当年朝中有人在军械成本上动手脚,一直在赚不要命的钱。直至南敌兴兵攻来,真要打起仗来了,这肮脏事不败露也要引火上身。所以这些军械必须用掉,我哥也必须死。”
“阿渊……”
林知瑶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来,“我…我只知道兄长的死有冤情,我不知道军械有问题……”
梁颂年突然发问:“那你如何得知假-币事?又怎么知道我哥有冤?”
“是…是因为……”
林知瑶大口呼吸也无法阻止指尖的颤抖,磕磕绊绊终于说出了这大半年来的第一次坦白,“是因为假-币和裴氏有关。”
才回答了一个问题,梁颂年便已经坐不住了,“什么?!”
林知瑶见他激动地起身,牵动了肩上的伤口,手忙脚乱地去按住纱布,以防血流不止。
梁颂年吃痛,倒吸了口凉气。
林知瑶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见有所缓和,刚欲继续说,便被屋外敲门声打断。
“夫人,几位大人听说爷醒了,都想见见。”银花在门口如是说。
梁颂年与林知瑶对视一眼,知道今日这话是说不完了,便对门外扬声道:“钟路来了吗?”
银花回道:“来了。”
“唤他一人来罢。”
梁颂年说这就要起身,林知瑶照看着他的伤处,扶着他半倚在床边,顿了顿,欲起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