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火苗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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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道观依旧人烟罕至,宣城终于开始暖和起来了,可这深山中的道观却依然寒气逼人。负责扫地的道士或许是休息去了,温暖的小泥炉旁边独留一个劲瘦的身影,正饶有兴致地望着远处崖壁上探出来的星点春光,小泥炉的对面还有一只空蒲团,显然,他在等人。
“崔丞相好雅致,春雪煮茶,当真是好品味!”
这个人仿佛凭空出现,崔绍甚至都没有听到一丝脚步声,人却已经坐稳在了那只空蒲团上。
是掌管御膳房总管太监刘公公。崔绍没有特别意外,宫女太监因为不得惊扰圣上,早就练就了走路无声无息的好本事,崔绍什么动作都没有,就是防着这不知道会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刘公公。
“今年道观竹枝上留下来的春雪配新茶,尝尝?”说着,崔绍便要亲自给刘公公斟茶。
“哎哟使不得,小人哪敢劳动崔丞相!”刘公公白白嫩嫩的胖手连忙阻止崔绍道。
崔少爷不跟他客气,说使不得就不使了,放下茶壶,由着刘公公自斟自饮起来。
“嗯!好茶!”
“东宫的膳食怎么样了?”崔绍问得漫不经心,仿佛是在问明日的天气一般。
“嗯,不好弄,老二不吃加餐。”刘公公喝了一口茶,烦心地“啧”一声。
“不吃?”崔绍挑了一下眉,“这个年纪的小子哪有不吃加餐的道理,他不吃也得想办法创造条件让他吃。”
“是的,小的会想办法的,”刘公公谦卑地低下头道,“只是那追驹厉害是厉害,积累到量发作后就能消散得无影无踪,到时候保准最厉害的仵作也查不出来老二没了的原由,可麻烦之处就在于这药味酸苦,非得兑进其他吃食里才行,要不是这样,他就算不吃饭我也会让他喝茶的嘛。”
“嗯,我知道,世上哪有事事如意的道理,”崔绍状若无意道,“你弟弟的新宅子修好了,最近弟媳刚有了身孕,你们刘家有后了。”
“啊,谢谢崔大人!”那刘公公听闻此言,顿时高兴手抖得连杯中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无妨,你我也是有缘。”崔绍放下茶盏,无意再饮,“这个进度你来把握,眼看着上头那位也快油尽灯枯了,我只有一点要求,老二必须走在前面。”
“我懂我懂!那追驹,我一定想办法!”
“嗯,”崔绍微微颔首,“刘公公公务缠身,我就不留了。”
刘公公何等人精,立刻会意崔绍还有其他事情,便立刻利索地起身告辞离开。
小泥炉上的茶壶重新换了一壶水,崔绍把刚才用过的茶具扔下悬崖,让小道士重新换了副新茶具上来,然后不紧不慢地用刚烧开的开水烫好。
“崔大人!”来人倒是毫不拘礼,大大咧咧地和崔绍打了个招呼就一屁股坐在那蒲团上,然后拿起已经斟好的一大碗茶一饮而尽,“好茶!”
“山里现在怎么样了?”
“还成,我精心挑选的教头,都是训练猛士的狠角儿,保准这几支军都能被训练成精锐部队。”兵部尚书李越已经知道自己的同门师哥崔绍想做些什么了,自己既然已经帮着做了这么多事情,现在除了满心满眼地依附崔绍,也根本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送进山里的时候是蒙着眼睛塞着耳朵进去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在训练禁军,特别卖力。”
“需要抓紧,时间不多了,务必要在霜降之前做好准备。”崔绍用火钳拨了拨小泥炉里的细炭,去年冬天实在是太冷,就连宫中细炭也有些供不应求,倒是崔绍不喜热,这些细炭就全被小泥炉吃进肚中。
“没问题,”李越眼巴巴地看着师兄给自己倒茶,“山中好吃好喝,他们感恩着呢!但是,崔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李越歪着脑袋,一脸困惑。
“嗯?”
“崔大人何不直接把那姓沈的给……了?留着他有什么用?”李越用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他?”崔绍抿了一口茶摇摇头,“沈家厌恶这个儿子全城皆知,但沈家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这几年沈家风头正劲并不好惹,况且沈槐之在行江城现在风生水起,杀他,恐怕沈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啧,那沈家也是奇怪,富贵滔天却子嗣稀薄成这样……”李越很是感慨。
“沈槐之和宁风眠二人的感情扑朔迷离,杀沈槐之一个并不划算,反而会失去一个引宁风眠出现的饵,”崔绍放下茶盏,“如非必须,不要徒增杀戮,留着沈槐之说不定还能拿捏住沈家。”
今天,又是被将军使劲折腾的一天。
沈槐之人生中第一次骑上真正意义上的高头大马,虽然将军贴心地给放好了马鞍,但也无济于事,沈槐之觉得自己凭空得了恐高症。
啊啊啊!好高!好晃!
天呐,这马动起来了,它会不会跑起来啊,它会不会把我甩下来啊!沈槐之紧紧抓着缰绳,手里的汗都要出来了。
突然,身后一沉,宁风眠也跨上了马,有劲的胳膊把沈槐之紧紧抱进怀中。
“别怕,你没学会之前我不会放手让你自己骑的。”宁风眠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耳边,特别有安全感。
这是一片行江城附近难得的荒地,沈槐之和宁风眠今天穿的都是窄袖骑马服,和那匹纯黑大马在一起十分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