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臣子,该要尽到的责任,便要尽力。
他望着陈德给张枢密使领路的背影,背着手站在大红宫墙之间,任由黄叶落在头上。
长庆门甬道狭长,久久候不到来信的谢景明,踏着残明暮色远去,回眸望对方时,只能见尽头处一点深似黑色的紫。
凉风吹动他的袍角,拂过长庆门门槛,他转身抬脚离去。
回到宅子,天色已全黑。
他推开侧门,见书房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神色一愣。
修竹懂事解释道:“洛娘子离开两个时辰又返回,一直在书房等着侍郎。”
他们侍郎说过,对方若来,不需要拦着。
谢景明一算,洛怀珠起码也等了他半个时辰左右,便阔步向书房走去,还不忘问:“她可曾用饭?”
“不知。”修竹老实道,“洛娘子来时,已过了夕食的时辰。”
他怎么知道对方是没吃就来了,还是吃了再来。
这不归他管。
也……不敢管呐。
听闻此言,谢景明吩咐:“让厨房多准备些吃的,不要太油腻,也不要甜口的,送到前堂——罢了,就送来书房。”
他拐过青石板路,绕过假山和凤尾竹,得见摇摆长竹之间,敞开的窗户里,垂首提笔的娘子。
烛火将她一张脸照得柔和,好似泛着光一般。
从前,世人都说林韫跳脱肆意,从前唯有他见过,对方安静在一旁沉浸诗书的模样。
而今竟成寻常事,反倒是肆意难再见。
青年不由得停下脚步。
刚写完一张信件的洛怀珠,若有所感,抬眸转头往外看去,于黑暗竹影中,窥见长身玉立的青年。
她拿着还在滴墨的笔,趴在窗边朝他招手对他笑。
“谢景明,你终于回来了。”
风在暗夜招摇,晃动满院竹梢,沙沙有声。
青年紧绷的心弦,蓦然松弛下来。
他回来了。
让她久等了。
剔银灯
秋夜无星无月,唯有黑云三缕,挂在北天。
院中修竹片片密植,将街巷外映照如白昼的光都遮了,只剩下谢景明手中一盏。
洛怀珠其实看不清楚青年的模样,只是对方笔直站在那里,萧萧疏疏如长竹,身姿挺拔,不似寻常人。
听得她一声喊,青年便动了,手中稳稳持着一盏微灯,踩着脚下细碎石子路,徐徐而来。
她见横斜竹影随着灯火往后退去,仿佛为君子让路一般。
此等情形,宛若仙人降世,生出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