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你说——”他欲言又止,回首看了一眼,才支吾着说,“会有援军吗?”
靺鞨来势汹汹,一路从营州横扫而来,朝廷自圣上接手以后,武官便开始凋零,大部分都是些挂个名混吃混喝的窝囊废。
小有声名的那些,不是垂垂老矣,便是被陛下忌惮,处置得差不多了。
除去公主府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没逮着错处发落,他们大乾的武将,也十不存一了。
此等情形之下,朝野极有可能被吓破了胆,思索着求和退让。
王魁眉宇间的悲戚,瞬间一扫而空,怒目看他:“副将,慎言。”
靺鞨刚疲惫退下,极有可能趁他们半夜疲惫,前来突袭。
此时此刻说这句话,有动摇军心之嫌。
副将嘀咕:“若是明日援军不到,侍郎要怎么办?”
“那就再守一日!”
“若是援军还不到呢?”
“为将者,可死于沙场,死于墙头,唯独不能死于屈节投降。”王魁眉目刚烈,嗓音里是压不住的怒意,侧目看他,“此话,我不希望再听第二遍。”
副将是唐匡民点派的将士之一,自从上位以后,便日日混在军营中,时不时会到军巡铺接过巡城的职务,但打仗还是头一遭。
白日里能够死里逃生,没有随着定远将军一起送死,还得归功于他胆小,在两位将军意见相左时候,随王魁身后行事,没有盲目攀附。
定远将军乃圣上钦点的主将,王侍郎连个副将的名头都没给他,只说让定远将军多听王侍郎意见,俨然只把对方当成吉祥物谋士来看。
便是因此,定远将军反倒将王侍郎的意见撂在一旁,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他的计谋磨蹭得窝囊,不够爽快,一意孤行。
结果,临到阵前,才发现掉进靺鞨人设好的陷阱里,加上慌张之下指挥不当,连辎重调动都断在后头没能跟上,给靺鞨逮住机会直接包抄逼入平州。
回想起城门关上时候,靺鞨人凶狠嗜杀的模样,副将狠狠抖了一下。
“可若是朝堂退居南下,弃了京师,我们——”
“岂不是危险”五个字还没出口,王魁就“唰”一下,将身上的佩剑抽出来,直接抹了对方脖子。
他看出了对方的退意,以及思索逃跑之法的念头。
噗——
鲜红的血液溅到他脸上,烫得他觉得自己的脸皮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紧着手中佩剑,沉眸望向其他眺望的将士,厉声道:“阵前乱军心者,立斩不误!”
滴答滴答——
剑刃上的血液,顺着剑锋往下滴落,在厚重的毛毯下,也短暂汇聚成一小洼,才被吸走,变成深色的一团污。
唐匡民抬起半张染血的脸庞:“谁敢再说一声退,下场如此。”
他手中剑芒,点着倒在地上的忠武将军白锛。
对方脸朝下埋着,只有鲜血汨汨洇出。
殿内灯火惶惶,诸位臣子只觉满身寒凉侵袭。
秋风从门缝往里钻,贴着地面攀上衣袍,紧紧缠绕住他们的小腿。
群臣觉得小腿又僵又冷,难受得厉害,却不敢在这样的时候,胡乱动弹,只把自己当成一块没有感觉的石雕。
墙头草如张枢密使识趣地岔过这个话题,高喊两句“万岁”,义正言辞地发出“誓死捍卫京师,绝不动摇”的号子,再拜三拜,高呼一句“皇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