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明提起紫袍下摆,上得台阶,理好仪容,等脚步有些漂浮的陈德收拾好自己,入内禀告,再抬脚进去。
大殿中,唐匡民将人遣散,并没有人点起祛味的香料,淡淡的血腥气还在弥漫。
他将西窗敞开,背手看窗外黑云压顶的苍穹,四合笼罩。
“罪臣谢景明,拜见陛下。”
“臣,唐云舒,见过陛下。”
两人一齐躬身行礼,衣袍微垂在脚背处,多出一点重量来。
他们盯着脚下传来腥气的地毯,近前一处就有零星的深色可见,看模样,应当自前方喷溅而来。
“两位卿家请起。”对着群臣发泄过两次的唐匡民,怒气稍有和缓。
他转过身来,盯着直起身,垂手敛眸的两人,慢慢走到他们跟前,摆出微微和缓的颜色,向前伸出手。
谢景明先看见对方明黄的袍子,随后手肘被人轻轻托了一下。
“谢卿请起。”
青年依旧垂眸,容色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也和过往每一次前来觐见一般,丁点起伏都没有,一马平川得仿佛天生没有感情。
“谢陛下。”
隔壁的云舒也传来这么一声,看来对方是将他们一起扶起来。
——为了彰显不计较的恩德罢。
“云舒乃姑姑独女,景明乃姑父侄儿,”唐匡民把手收回来背着,语气中,有着几分拉扯亲情的意思,“算起来,你们都是朕的表弟表妹。”
谢景明和云舒郡主都不动声色,静听他言语。
“不过朝野之间,向来不可攀扯亲缘,只看功绩一项。”唐匡民叹了一口气,“你们一文一武,堪称朕之左膀右臂。”
郡主:“……”
好一个左膀右臂。
她当年考上武状元之后,被丢进枢密院当兵房副承旨的事情,在他心里,敢情只是一场梦。
冷笑在心里漫开,面上却毫无变化。
在阿玉他们跟前冲动,也算是使性子的一种,朋友间总是像谢景明那样端正多无趣,不过,此等行径在唐匡民面前就没必要了。
两人再度行礼,行止间是挑不出一丝错处的恭谨:“陛下谬赞。”
“欸。”唐匡民伸出手来,阻拦他们的自谦,“先帝在位时,便常常夸赞二位,乃百年难遇的人才,倘若得之,便可安天下。”
谢景明和云舒眉头一跳。
先帝爱夸人,倒也没这般虚浮。
对方故意将他们夸到这等高高的境地,也不清楚内心里想要做什么。
他们心中揣测,脸上却也平淡,并无任何表现。
“此番,靺鞨来袭,定远将军殉国。”唐匡民终于讲到正事上来,“朕决定御驾亲征,你们二人随侍身侧如何?”
为人臣子,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