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他,其实和自己一般骄傲,不过自己的骄傲肆意张扬,他却是内敛恪守。
谢景明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中,连唇色都跟着染上几分红,比平日要浓重几分。
“我本来不信。”青年伸手,将她垂在坐榻一旁的衣袖拉住,“当年你失踪许久,我日日拿着书卷守在大理寺,守在京兆府,只要有人上报发现不明人与……尸首,我便要去看一看。”
“谢景明……”
“可是,我守了两年,都不曾守来你的一片衣角。”青年贪心地将衣袖握住更多一些,“后来,我去雷山寺祈愿,听香客说,在家里供养一盏长明灯,除夕之夜点起,一连三年不断,便可以在来年春日耀阳时,等来故人。”
谢景明眼眸浮起浅红:“果不其然,春风吹过垂木时,我便等来了你。”
从此往后,他信了。
撼庭秋
夜色浓,窗外黑稠,像一方磨好墨的砚台倒扣。
秋风止息,唯有一旁细竹灯罩里,发出哔啵的落花声。
青年向来内敛隐忍,连情绪也收拾蕴藉,藏而不露,令人不知他心底事。
洛怀珠记忆中,对方唯一失控的一次,便是他们定下亲事之初,素来稳重老成的当时少年,竟带着一枚自己雕刻的玉,翻墙去她院子,亲手交给她。
那枚玉是上好的暖玉,被人刻成歪七扭八的竹节,她初初都没能认出来,还以为那是一条断裂的蚯蚓。
若不是知晓少年心性,又见对方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她恐怕就要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下,脱口而出“蚯蚓”二字。
亏得她还算机智,将两人共同的喜好想了个遍,最终根据那一节节的模样,猜出是竹节。
少年当时璀璨的笑意,清亮得如同浸泡在月光中的琉璃瓶子一样。粼粼闪闪的眼眸,她至今还记得。
后来,二兄发现他踪影,还给他狠狠来了两棍,将持重君子骂成登徒子,把人赶出院外。
少年当时心虚又觉得自己的确不妥,硬生生挨了两棍子让二兄消气。
昨日种种,眼前闪逝。
洛怀珠水泽还在眼睛里弥漫,便忍不住笑起来。
“这些话,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又怕云舒乱说,你心里愧疚。”谢景明将她袖子一点点收进掌心中,“倒不如,让我卖个可怜。”
青年的语气故作轻松,哪里是要卖惨,分明就是想要将此事轻描淡写揭过去。
“谢景明——”她将青年的脸捏得变了形状,低头在他额头上,郑重亲上一口,配合他,“你还不去忙活,我怕我色令智昏,忍不住折腾你。”
这人太令她稀罕了。
青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粉润的耳根变得绯红。
“阿玉——”他有几分无奈,低低喊着她的名字,求饶似的。
洛怀珠听得满足,撑手躺下阖眼,让对方赶紧忙去。
谢景明替她将被角掖好,检查过窗户都紧紧闭着,不会有冷风冒昧进来,才转出屏风之外。
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双眼紧闭的洛怀珠重新睁开眼,又看了一眼青年落在屏风上的影子,伸手隔空虚虚勾勒一圈身形,嘴角不禁弯了弯,才闭眼休憩起来。
许是多日不曾好好歇息,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恍惚中自己好像腾空而起,被一朵白云包裹起来。
等醒来,人已经在谢景明的寝房里。
床上本来铺设的被褥都不知哪里去了,她垫着的都是昨日所用的被褥。
梳妆的方桌上,摆着她拆卸在坐榻案上的金钗,还有一看就知道新买来的梳妆用物,样样都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