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被子里包裹的小小躯体,已经被烈火烧得焦黑,小手紧紧握拳,微仰的头颅好像在痛苦的呐喊。细细的手腕上,挂着一个小镯子,刻着“福禄无双”四个字。这是如风一周岁生辰的时候,弟弟亲手做了送给孩子的礼物!
这是……她的如风?
她缓缓抬头,凝视沈静玉,目光中有惊痛,有绝望,有茫然,有厌恨,更多是不解。
时间好像静止了。
沈静玉静静地欣赏她的狼狈,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慕云歌不愧是魏国第一美女,就算额头上的伤口红肿,面容苍白如鬼,也掩盖不了那令人妒忌的五官的精致。
可是,再美丽的人,如今不是也跪在她的脚下,苦苦求着她吗?
欣赏够了眼前人的狼狈,沈静玉才不急不缓开口,“皇上下旨将这个孽种挫骨扬灰,本宫念着咱们姐妹一场,为他留了个全尸。表妹,你该感谢我,而不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顿了一顿,状似哀伤地叹了口气:“听说,你还想本宫为你替慕氏一族求情?可是,不是本宫不帮你,只是……慕氏一族三日前就已经在午门外满门抄斩,这死了的人,本宫也不是神仙,如何从阎罗手中帮你要回来?”
前日,午门外,满门抄斩!
慕云歌一下子瘫坐在地,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连呼吸都不能!
她的儿子死了,现在,爹娘、弟弟也都死了,连族人都全部赴了黄泉!
忽然,她猛地抬起了头来,一双眸子黑得似乎透着幽光,红肿中带了一丝血气:“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剩下那双眼睛,冷冽得如同寒冬的霜雪。
沈静玉嘴角含笑,轻弹衣角,似笑非笑地瞧着地上的慕云歌:“为什么?你从小锦衣玉食、享尽父慈母爱,还得先皇赞一句‘至孝’,正可谓全天下人人想要的你都有了。可我瞧着就是不开心,想让你也尝尝父母双绝的滋味,尝尝沦为阶下囚的痛苦!”
她靠近慕云歌,目光里的狠戾终于再也不用伪装:“慕云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怜?”
慕云歌心口一滞,仿佛被谁狠狠地敲了一锤子。
她望着记忆中那总是带着温柔跟她说话的表姐,迟钝的脑子终于慢慢清醒过来。
她一字一句地说:“是你勾结方蓉陷害的我,陷害的慕家?”
沈静玉浅淡一笑:“不然呢?我的亲亲好表妹,你在楚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有流氓三番五次找上门?至于慕家,不必我动手,皇上早就想抄了慕家,我不过是给他一个理由罢了。毕竟,财富只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皇上的心才会安稳哪!”
“那些地痞流氓,都是你的人?”慕云歌眸子猛地一缩,目光深处已经是一片死灰:“皇上也知道这些?”
沈静玉直起腰来,居高临下,仿佛看一个可怜虫一样的看她:“我的好妹妹,你真是单纯可爱得让我都心生怜惜呢!你也不想想,你是如何遇到的皇上,一个商贾之女,完璧之身尚且不入流,更何况你还失了贞,被人退了婚,而皇上人中龙凤,却肯屈尊迁就,在你慕府前跪门求亲?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如果皇上真的那么在乎你,又如何舍得将你和你的儿子送去楚国为质,三年不闻不问,一问就是求财?”
“别的不说,为何皇上登基大半年,才肯将你迎回魏国?”
“你不过是慕氏巨大财富之门的赠品,一文不值!我这个地位低下的‘妾’,才是他的心头肉,所以你被顺理成章的送走,而我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
“其实,哪有什么楚国为质?这一切不过是我与皇上说与你慕氏一族的谎言而已!”
“慕云歌,从我遇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深深地痛恨你!我可以告诉你,别说你保不住你的儿子,你更保不住的父母兄弟,你们不过是我沈静玉手下的玩物,要你生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这些话仿佛一把把无形的刀,将慕云歌的心脏捅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喉头仿佛被人扼住,她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脸色青紫,不多时就冷汗淋漓。
晨光正好,辉煌地宫檐投下浓烈阴影在她身上,瘦弱的人儿凭空染上苍凉悲怆,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抱着怀中儿子小小的尸体,才勉强控制住身体不再颤抖。
嘴角有鲜血流出,是牙齿咬裂了唇。
慕云歌缓缓抬头,瞧着沈静玉这张脸,她想笑,竟然真的笑了出来。
姐妹一场,不过是做戏;
跪门求娶,不过是图利!
他们一个狼心一个狗肺,是她慕云歌有眼无珠,才信了这一对狗男女的鬼话,将慕氏一族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压下心头那不断汹涌起来的仇恨,她缓缓笑着说:“你恨我,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整个金陵谁人不知,慕家有女初长成,就曾指天发誓,宁愿嫁与匹夫草莽了此一生,也断不入王府宫门半步,是何等的心高气傲;而我,当年随着娘亲前来投靠你慕家,你等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将我嫁与人做那低贱商户,又何曾肯为我真心打算?”沈静玉高贵地笑着,眼底的恨意收敛,又换上了那似笑非笑的轻蔑:“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如今贵为皇后,而你……皇上今儿早上御笔亲判你剔骨之刑,时辰到了。”
慕云歌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当年沈静玉初来投靠慕家,娘亲也曾为了她的亲事费心费力,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