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得不的风儿就是雨儿,一面叫过画童儿来,只顾问他:“小奴才,你实说他叫你做甚么?你不说,看我教你大娘打你。”
逼问那小厮急了,说道:“他只要哄着小的,把他那行货子放在小的屁股里,弄和胀胀的疼起来。我说你还不快拔出来,他又不肯拔,只顾来回动。且教小的拿出,跑过来,他又来叫小的。”
月娘听了便喝道:“怪贼小奴才儿,还不与我过一边去!也有这六姐,只管审问他,说的碜死了。我不知道,还当是好话儿,侧着耳朵儿听他。这蛮子也是个不上芦帚的行货子,人家小厮与你使,却背地干这个营生。”
金莲道:“大娘,那个上芦帚的肯干这营生,冷铺睡的花子才这般所为。”
孟玉楼道:“这蛮子,他有老婆,怎生这等没廉耻?”
金莲道:“他来了这一向,俺们就没见他老婆怎生样儿。”
平安道:“娘每会胜也不看见他。他但往那边去就锁了门。住了这半年,我只见他会轿子往娘家去了一遭,没到晚就来家了。往常几时出个门儿来,只好晚夕门首倒杩子走走儿罢了。”
金莲道:“他那老婆也是个不长俊的行货子,嫁了他,怕不的也没见个天日儿,敢每日只在屋里坐天牢哩。”
说了回,月娘同众人回后边去了。
西门庆约莫日落时分来家,到上房坐下。月娘问道:“云伙计留你坐来?”
西门庆道:“他在家,见我去,旋放桌儿留我坐,打开一坛酒和我吃。如今卫中荆南岗升了,他就挨着掌印。明日连他和乔亲家,就是两分贺礼,众同僚都说了,要与他挂轴子,少不得教温葵轩做两篇文章,买轴子写。”
月娘道:“还缠甚么温葵轩、鸟葵轩哩!平白安扎恁样行货子,没廉耻,传出去教人家知道,把丑来出尽了。”
西门庆听言,唬了一跳,便问:“怎么的?”
月娘道:“你别要来问我,你问你家小厮去。”
西门庆道:“是那个小厮?”
金莲道:“情知是谁?画童贼小奴才,俺去送大妗子去,他正在门首哭,如此这般,温蛮子弄他来。”
西门庆听了,还有些不信,便道:“你叫那小奴才来,等我问他。”
一面使玳安儿前边把画童儿叫到上房,跪下,西门庆要拿拶子拶他,便道:“贼奴才,你实说,他叫你做甚么?”
画童儿道:“他叫小的,要灌醉了小的,干那小营生儿。今日小的害疼,躲出来了,不敢去。他只顾使平安叫,又打小的,教娘出来看见了。他常时问爹家中各娘房里的事,小的不敢说。昨日爹家中摆酒,他又教唆小的偷银器家火与他。又某日他望倪师父去,拿爹的书稿儿与倪师父瞧,倪师父又与夏老爷瞧。”
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便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把他当个人看,谁知他人皮包狗骨东西,要他何用?”
一面喝令画童起去,分付:“再不消过那边去了。”
那画童磕了头,起来往前边去了。西门庆向月娘道:“怪道前日翟亲家说我机事不密则害成,我想来没人,原来是他把我的事透泄与人,我怎的晓得?这样的狗骨秃东西,平白养在家做甚么?”
月娘道:“你和谁说?你家又没孩子上学,平白招揽个人在家养活,只为写礼贴儿,饶养活着他,还教他弄乾坤儿。”
西门庆道:“不消说了,明日教他走道儿就是了。”
一面叫将平安来,分付:“对过对他说,家老爹要房子堆货,教温师父转寻房儿便了。等他来见我,你在门首,只回我不在家。”
那平安儿应诺去了。
西门庆告月娘说:“今日贲四来辞我,初六日起身,与夏龙溪送家小往东京去。我想来,线铺子没人,倒好教二舅来替他开两日儿。好不好?”
月娘道:“好不好,随你叫他去。我不管你,省的人又说照顾了我的兄弟。”
西门庆不听,于是使棋童儿:“请你二舅来。”
不一时,请吴二舅到,在前厅陪他吃酒坐的,把钥匙交付与他:“明日同来昭早往狮子街开铺子去。”
不在话下。
却说温秀才见画童儿一夜不过来睡,心中省恐。到次日,平安走来说:“家老爹多上覆温师父,早晚要这房子堆货,教师父别寻房儿罢。”
这温秀才听了,大惊失色,就知画童儿有甚话说,穿了衣巾,要见西门庆说话。平安道:“俺爹往衙门中去了,还未来哩。”
比及来,这温秀才又衣巾过来伺候,具了一篇长柬,递与琴童儿。琴童又不敢接,说道:“俺爹才从衙门中回家,辛苦,后边歇去了,俺每不敢禀。”
这温秀才就知疏远他,一面走到倪秀才家商议,还搬移家小往旧处住去了。正是:谁人汲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
靡不有初鲜克终,交情似水淡长浓。自古人无千日好,果然花无摘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