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倭患平定后,谢慎便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内政推行上。均田和税赋改革已经初见成效,提升军人和匠人地位也刻不容缓。前者可以通过军功进行奖掖,前朝都有例子,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推行。后者则绝无先例,要说服这些腐儒绝非易事。好在朱厚照坚定的站在了谢慎一边,给谢慎足够的支持。有朱厚照在,谢慎便不需要有那么多的顾忌,可以放开手脚去干。匠作学院正式成立,一切仿照国子监来,无论是官员等级还是学院规模都与国子监并无二样。唯一的区别是担任匠作学院的博士不是满腹经纶的大儒,而是经验丰富的匠人。这些匠人或者精通一门手艺,或者有不少奇思妙想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总而言之,这打破了所有人对于师长便是儒士的固有印象。匠作学院的学员都是优秀的匠艺后生,入学前都需要进行考试,只有通过者才能来到匠作学院进学。和国子监一样,学员每天按时上课,听取匠艺博士授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小考,考试成绩最差者会被劝退。等到三年后,所有学员会进行一场大考,通过者可以直接授官。当然,授予的官职大多是工部或者与工部相关的。对这些匠人来说能够当官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这些人在特定的领域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但放宽放广却未必适用。而匠作学院显然是批量化培养人才的,那么多的毕业学员总不能都打发到将作监去吧?若是分到其他衙门不能人尽其用,未免可惜了。这件事情谢慎交给了顾鼎臣去推,一来是想要考察一番顾鼎臣,看看此人的能力究竟如何。二来也是想要借着机会向满朝官员表达一个态度,不光是我想要提高匠人的地位,顾大学士也一样。至于把匠考加入三年一度的科举,虽然是谢慎的愿望,但在满朝文官的强烈反对下还是暂时作罢了。文官们可以允许谢慎弄出一个匠作学院,那是因为顶天它就是国子监的地位。而国子监培养出来的监生在文官系统内部都没有什么地位。传统的做官途径无非就是那么几条,一是科举。这是康庄大路,是最正确的道路。别管是进士还是举人,都有了做官的资格。进士做的是现官,当期兑付,一旦登科立即授官。举人做的是期官,延期兑付,中举之后要候补,运气好了一两年就能补上缺,运气不好了也许年也未必能够变成官身。第二是坐监。国子监毕业的监生同样可以授予官职。监生也分两种,第一类监生是各县学的大龄生员。这些生员一般考了多次乡试都不中,继续考下去也是蹉跎岁月,故而选择退而求其次坐监混文凭。一旦国子监毕业也能分配工作。虽然官职远不如科举出身的好,但至少也是官啊。官和民可是有着阶层区别的。第二类监生便是高官公子,譬如某大学士的公子不学无术,考科举肯定没戏,但天子为了表彰这位大学士对朝廷的贡献,便恩准荫其子入国子监求学。这位高官公子不出意外肯定会顺利毕业,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子监毕业生,顺利走上工作岗位。这倒也没什么,父做高官子登科,这是千百年来人们的共识。除了这两种,剩下的一种便是极为无耻的官职了传奉官。听名字这种官就不靠谱,其实就是皇帝陛下一高兴发了中旨,跳过合法程序直接授官。这种官一般都是方士伶人担任,最被文官鄙视抵制。别管这些传奉官多么风光,一旦失宠便会遭到文官们疯狂的反攻倒算,下场极为凄惨。谢慎力推匠作学院,学员毕业后身份等同于国子监毕业生,虽然合法但身份地位并不高,只能做二等官。而如果把匠考纳入科举,那么登科的匠人岂不就是‘匠进士’了?这样一来,匠人岂不是能名正言顺的做到高官了?这当然是文官们不愿意看到的。故而他们能允许谢慎创立匠作学院,却不准许谢慎运作匠考入科举。谢慎之所以这么坚持拔高匠人的地位,便是看出文官创造力的匮乏。许多匠人不仅是优秀的手艺人,还有着无数奇思妙想,如果引导得当,未必不能发明出许多划时代的东西。明朝已经有了资本萌芽,为什么就不能有工业革命?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有了科技国家才能进步。大明要想改变覆灭的命运,大搞科技才是唯一的出路。而这一切都要靠提升匠人的身份来做到。任何的改革矛盾都在内部,阻力也出在内部。这一点谢慎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阻力会如此之大。真是倒下一个何侍郎,千千万万官何侍郎站起来在谢慎看来朝廷仅仅由儒士把持是很危险的,这些人精于内斗算计,自然而然的就发展成嘴炮东林党。而完全由军人把持朝政更危险,文人最多讽刺挖苦一番皇帝,武将弄不好就造反了,估计皇帝对此也放不下心。所以文人武将必须相互制衡。唐朝武人太盛,这才有了藩镇割据。宋朝文人太强,这才导致国家羸弱。大明有向宋朝发展的趋势,故而需要及时矫正。最理想的状态是让文人、武人、匠人达成一个平衡状态,国家有多种声音,不至于走偏。但实现起来无疑是困难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武将要想崛起需要不停的立功,而这需要不断有战争发生。东南暂时已经安定,只能将视线放在北面和西北。至于匠人要想提升地位必须要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发明。这可不是什么肥皂牙刷能做到的,必须得是燧发枪一类的革新性发明。光靠匠人本身显然无法做到,这就需要谢慎暗授机宜了:()寒门首辅